叮鈴鈴叮鈴鈴

我愛你，不僅因為你是誰，還因為在你身邊我可以是誰。
——Roy Croft

夏碎side

「夏碎同學啊，你變開朗了。」

為什麼會得出這個結論，得從種族學下課後，夏碎趁有點時間向科長請教功課說起。老師介紹了守世界林林總總多不勝數的種族和幻獸，各族有各族的禮儀慣例，要溝通相處好難道非得全數記牢？

凱蘭崔爾科長是木精靈。與自然共處的純精靈總像活在夢裡，即使近在眼前也似乎腳不踏地履不沾塵，輕飄飄的不吃人間煙火。凱蘭崔爾眨了眨空幻碧綠的眼睛，說話時奇特的起伏音調如詩似歌。她沒直接回答夏碎的問題，只是輕柔地叫夏碎攤開手心，然後召出了自己的契約獸——一隻小小的青鳥。

「夏碎同學，你能試試讓菲力斯為你歌唱嗎？」

菲力斯胖胖一團，型態和一般知更鳥無異，胸襟淡紅帶白，頭身和羽翼卻是稀奇的天藍。青鳥是能帶來幸福的鳥，「菲力斯」也有高興和幸運的語意。

不過…要怎樣和一隻鳥溝通啊…

夏碎把雙手兜成碗型，小心翼翼把菲力斯捧到自己視線水平，十分有禮地請求。

「菲力斯，很高興見到你。敝人藥師寺夏碎，請恕我冒昧，初次見面便有個不情之請…」

「不、不。夏碎同學，等一下。太拘謹了。」

凱蘭崔爾搖動雙手阻止夏碎。

「自然界的種族和人類不同，感情和心意都十分直接。說容易相處，是因為不拘禮節；說難相處，是因為一切建基於真誠。比起學習語言和獨特禮儀之類，最重要還是打從心底釋放善意。」

凱蘭崔爾舉起微曲食指，菲力斯便從夏碎手中飛回科長手指上。

「有養寵物的話一定更了解，動物獸類能很敏銳地察覺對方的意圖。如果你心懷不軌，就算笑得多燦爛也沒用。你的姿勢、眼神、下意識的戒備，全都瞞不過幻獸的直覺。」

科長唱了幾句簡單的音節。
大氣精靈圍了過來。
心情變輕盈了。
然後菲力斯很自然的和聲合唱，譜奏出使人閉上眼便彷彿看見春暖花開的旋律。

「夏碎同學，你要再試試嗎？」

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歌聲，凱蘭崔爾推了推手指，青鳥又飛回夏碎手中。

看完示範便了解，禮節等門面功夫在守世界作用不大。想讓人安心自己也得沈穩，想讓人信任自己也得信任，想讓人高興自己也必須打從心底快樂。

「想想讓你高興的事，菲力斯會回應你的。」

這也許是最簡單又最直接的心理測試。夏碎立刻想起某人白中帶紅的身影。他揮舞長槍時、他喝蜜豆奶時、他手把手教他畫陣時和他惱怒抱怨卻順著自己時。用他的方式安慰自己的不安，縱容自己的任性時。

在手中的菲力斯驀然唱起歌。

「夏碎同學啊，你變開朗了。」

凱蘭崔爾散發著微光。

「以前夏碎同學的眼睛總是望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笑容裡也沒有渴望追求。現在不一樣了。」

「我想，你遇到了很好的人。」

夏碎望著手中的青鳥微笑。

「是的。」

「是我很重要的人。」




一開始是覺得冰炎炸毛的樣子很有趣。做任務時強勢冷靜效率超群的冰炎殿下，竟然會為了身高啦提爾的性騷擾啦扇董事爆黑歷史啦老師說再不來上課就當掉他的威脅啦等等而發怒，那種反差有趣得很。

看多了便學壞，於是夏碎加入了（暗地裏）欺負冰炎的行列。

算好冰炎從任務回來的時間，先一步抵達黑館，燒好水等待。聽說是沒有危險的任務，但還是準備好快速治傷的藥劑，以及能填肚的三文魚手卷。習慣一旦形成，不做便心裡不舒服。

借來的《守世界幻獸大全》才翻了十來頁，房間便亮起傳送陣的光芒。房間的主人踏出光圈，黑袍沒穿沒爛冰炎連頭髮都沒亂一根，看來任務真的很簡單。

「歡迎回來。」

夏碎在餐桌前繼續翻著書說。冰炎隨手把黑袍脫了掛在椅背上。

「我回來了。你考完紫袍怎麼還閑得發慌，沒任務嗎？」

「我崇尚健康的工作生活平衡，而且我找你有事。」

記下看到的頁數，夏碎蓋上了書，從水壺倒出滿一碗水。

「做什麼…」

「夏天到了好想應節吃冰啊，能幫我把水凍起來嗎？」

「幹！你當我製冰機啊！」

「你看我連刨冰機都買了…難得煮好了綠茶糖漿也熬了砂糖紅豆…宇治金時很好吃的。」

瞥一眼擺在桌面上的可愛企鵝刨冰機，還有露出「可惜啊、可惜」表情的搭檔，冰炎眉頭猛皺臉容扭曲。

「唉…只好回去一個人用冰櫃弄了。三文魚手卷特地為你做的，餓就吃吧。不打擾你我先走了…」

垂頭喪氣開始收拾東西。
冰炎踏前把碗裡的水結成冰，附送用內力把冰塊從碗內震出，瓷碗沒一點裂縫。

「成了吧？」

冰炎賭氣，一屁股坐在另一張椅子上閉眼翹腳，雙臂交叉胸前。

果然很可愛啊──夏碎想。於是紫袍一邊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邊將企鵝刨冰機的把手攪啊攪。

「你笑得很噁心。」

冰炎閉著眼說。

「那是你的錯覺。」

夏碎語氣平板地回答。

學園因結界而長年氣溫舒適，某人房間還因為有隻大氣精靈室友而溫度偏低，但兩位袍級無視氣溫不合默默地吃起新鮮刨的宇治金時。

在自己也沒察覺的過程中，小時候從不踰矩的夏碎學會了任性學會了撒嬌。

重新相信自己值得，能做回最初那個未曾受過傷的自己。

冰炎side


「年輕的黑袍，我們準備了最豐盛的晚宴，當是我們一族對您的謝意〜不知黑袍大人能否賞面留下與我們共進晚餐〜？」

「留下來啦〜留下來啦〜」

「我們準備了奶油麵包和花露茶喔〜」

冰炎此時在妖精之村被許許多多三兩寸高長有透明翅膀的小仙子圍住。她們有的在冰炎面前飛舞，有的甚至伸出小手抓他髮絲，沒有一般禮儀可言。擁有蝴蝶翅膀的仙子女王坐在藍玫瑰寶座上，也任由族人胡來。

仙子本來就是喜愛惡作劇的種族，喜好矇騙旅人，偷取人類的物品，有時甚至會擄走人類——是和狩人基本相反的種族。她們喜歡在守世界原世界之間兩邊走。在原世界一般隱居於深山野林，不喜歡被人類窺探，並會傷害和作弄打擾她們的人類。以前北歐和英國的人們都懂得要迴避仙子。建屋時若阻礙了仙子夜巡的路線，或伐木時斬下了仙子所喜愛的樹叢，都會招惹致死的詛咒的。

「想不到才一百年人類就變了。」仙子女王說。「以前連笨蛋都知道仙女環是我們往返兩界的出入口。現在竟然有白痴因為想拍照，主動跑進仙女環裡。只洗了他記憶就放他回去真是便宜他了。」

仙女環是在森林間蘑菇真菌自然排列而成的環。從古早起那便是仙子夜間的舞池，是通往異界的門道。由於有人類誤闖而仙子們又不願放棄她們的通道，公會只好派冰炎來施下藏匿结界，再加固通道的保護。這是基本上沒有危險的任務，為什麼要動用到黑袍，是因為建立和保護異界聯繫需要強大的魔力和複雜的陣法知識。專攻異界聯繫的紫袍也許可以勝任，不過紫袍會需要更多時間，間接增加人類誤闖異界的機率。

「軟弱無能的種族，單靠野蠻無道佔據了原世界，人類真是討厭死了。還好公會沒派個人類來，不然我一定投訴。」

女王繼續喋喋不休的抱怨。

「人類也不是女王您說得那麼不濟，有時正因為弱小才會加倍努力，意志亦更為堅韌。公會也有許多出色的袍級是人類。」

一向公事公辦不太和委託人談論工作以外話題的冰炎，罕有地反駁了仙子女王。

「喔？我能感覺到黑袍大人雖然年輕，但血統比我們這些小仙要尊貴得多。這樣的您卻會幫人類說話？」

女王挑眉，用懶洋洋的音調問。

「請恕我失禮，但在下認為血統是無能之人所依賴的藉口。若以種族衡量一個人的價值，未免顯得膚淺。」

「呼呼呼呼呼〜黑袍大人真的很有趣呢〜」

小仙女們不約而同笑起來，彷彿冰炎說了什麼好笑的笑話。

「留下來吃飯吧〜？要設下那麼繁複的陣法需要淨身齋戒，黑袍大人應該餓了。」

女王揚揚手示意冰炎坐下。

「很抱歉，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冰炎微微欠身道。

「哎呀〜不是我們哪裡招待不周得罪了吧〜」

女王嘟起嘴調謔。

「不，只是有人在等我回去。」

這次所有仙女都樂了，嘻嘻嘻嘻的聲音此起彼落。

「戀〜人〜啊〜♥〜？」

「搭檔。先天能力也沒多少的純種人類。」

歡笑應聲沉寂。

「是我最信任的人。」




冰炎喜歡獨立自強的人。小時被送到無殿的他，切斷了與過去的所有聯繫，靠自己適應變故，不再依賴任何人，獨立成長。

既然自己做得到並活得好好的，為什麼其他人做不到？他討厭那些不努力就嚷嚷辦不到的人，總依賴求饒希望得到別人幫助。

一開始找搭檔，除了因為剛好少個人接某些任務不方便外，還因為夏碎很拼命，遇到問題會自己默默想辦法解決，這樣的人他看得順眼。

唯一不好就是有點自卑，總不太相信自己。

「為什麼你會選我呢…」明明是夏碎提出要搭檔，自己卻又懷疑他們之間的適當性——夏碎曾經問過。「我又不是什麼特別的種族，也沒有厲害的潛藏能力，連雪野家的神諭能力都沒能繼承…」

冰炎輕輕巴了夏碎後腦一下。

「笨蛋。想想咒術中基本中的基本，第一課開宗明義的教條：不管用什麼東西，最重要的是心意。」

夏碎有點惘然地看著他。

「記住，你擁有別人所沒有的東西，我才會認可你。」

夏碎的思考模式總把搭檔放在比自身更高的第一順位，這多少讓冰炎感到不舒服——畢竟責任沉重。

踏出移動陣回到房間，不出意外某紫袍已在等待，一如以往對他說「歡迎回來。」

有人等待自己回來，讓這學園變得越來越像家。
所以說習慣是很可怕的事。回不回來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事，連平安回來也變成了一種義務。

聽到夏碎說找他有事，冰炎還小小地擔心了一下。

「做什麼…」

「夏天到了好想應節吃冰啊，能幫我把水凍起來嗎？」

「幹！你當我製冰機啊！」

有些時候也只能罵髒話。

有備而來連企鵝刨冰機都買了這不是志在必得嗎。要冰的話放個冰符不就得了，那家伙還很明顯地以退為進，委什麼屈！都搭檔多少年了夏碎的消極抗爭他還看得少嗎？

即使早已看穿，冰炎卻不會拒絕，原因只有一個。

夏碎想要的東西太微不足道太卑微了。

從不要求冰炎對他有相同的付出，只想在細微的地方窺探冰炎對他的些許在意。其實冰炎願意付出更多的，和夏碎願意的一樣多。

也不過是幫他弄塊冰而已，有需要如此高興嗎？

「你笑得很噁心。」

閉上眼也能知道此刻那人一定在竊喜。有時冰炎惱怒的並不是搭檔的無理取鬧，而是搭檔的不夠無理取鬧卻已經很滿足。

你可以更貪心的——冰炎想。

在自己也沒察覺的過程中，極度討厭麻煩的冰炎學會了縱容忍耐，習慣了被人重視的責任。

孤身跨越千年竟在這裡有了牽掛。

雖然他獨立，但他不再孤單。

[完]

我是回不去一週兩更的速度了
而且怎麼寫都不太滿意...表達不出想說的。

開篇詩很美但網上看到的翻譯我都不喜歡...於是自己動手沒有平仄押韻可言
關於詩的原作者一直有爭論...其實我更相信原作是Erich Fried寫的德文詩Ich Liebe Dich

Love 愛
by Roy Croft

I love you
Not only for what you are,
But for what I am when I am with you.
我愛你，
不僅因為你是誰，
還因為在你身邊我可以是誰。

I love you,
Not only for what you have made of yourself,
But for what you are making of me.
我愛你，
不只因為你造就了自己，
更因為你造就了我。

I love you
For the part of me that you bring out;
I love you
For putting your hand into my heaped-up heart
And passing over all the foolish, weak things
That you can't help dimly seeing there,
And for drawing out into the light
All the beautiful belongings
That no one else had looked quite far enough to find.
我愛你，
為你所帶出那部分的我；
我愛你，
因你雙手伸進我心裏的亂堆
而忽略你隱約見到的所有愚蠢懦弱
而把其他人所沒耐性尋獲的
一切美好事物，帶到亮光之下。

I love you because you
Are helping me to make of the lumber of my life
Not a tavern but a Temple,
Out of the works of my every day
Not a reproach but a song.
我愛你因為你
幫我用我生命的材料
建起的不是酒館，而是神廟；
幫我用我每天的努力
寫下的不是責難，而是歌謠。

I love you
Because you have done more than any creed
Could have done
To make me good,
And more than any fate could have done
To make me happy.
我愛你，
因你比所有宗教都更能導我向善，
比所有命運更能令我幸福。

You have done it
Without a touch,
Without a word,
Without a sign.
不需觸碰，
不發一言，
不用暗示，
你便做到了。

You have done it
By being yourself.
Perhaps that is what
Being a friend means,
After all.
你做到，
純碎因你為你。
也許相伴的意義
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