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The Road Goes Ever On

 

冰炎有非常多醒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經驗。

這些經驗都無法減低他一醒來就對上冰牙精靈王、燄之谷主人和無殿三主的衝擊。

眨了兩次眼確定眼前的不是夢也不是幻覺,冰炎很冷靜地坐起來,用手抹了把臉,整了整頭髮,希望自己看起來不太失禮。周圍氣溫灼熱乾燥,雖然自己只來過數次,但從眼角瞟見臥室中的狼王圖騰,他確定自己身處燄之谷的宮殿。

至少是不需要擔心人身安全的環境,但……

五雙眼睛盯著他。冰炎極罕有地想挖個洞躲進去。看來他闖的禍不小。

「根據契約,吾和精靈王各付出族人九成資產作為代價,讓無殿保護颯彌亞直至成年。」打破沈默的是燄之谷的主人。他不太熟悉的外公擁有烈焰般的紅髮和健碩的身體,紅色的獸眼使人敬畏。狼王掃視在場的人,最後視線落在扇身上。「期間兩族的人不能自行接觸他,以防吸引鬼族的注意。」

若果是平時,被別人當成不在場似的用第三人稱討論他的事,冰炎不發怒才怪。可惜今天這陣容還真輪不到他插嘴。

努力回想,他和阿斯利安一起衝進了鬼王塚,烏鷲和休狄趕來支援,最後他留下來,成功讓救兵送走了褚和安因。

記憶中斷於安地爾將他的靈魂從身體中硬撕裂出來……

冰炎閉眼偏頭,忍下差點從唇間洩漏的呻吟。

「現在颯彌亞身上的詛咒解除了,根據獸王族的標準也算成年。之後讓燄之谷接手照顧亞的生活,無殿的各位有沒有異議?」狼王朝扇瞇細了眼睛,語氣帶有藏得不好的慍怒。

詛咒解除?成年?
冰炎猛然抬頭。暗地裡檢查了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受黑暗氣息或毒素影響,身上也沒外傷。提起左手,握拳。黑色的紋路不復見。除了睡太久頭有點沉,狀態可說是極佳。

他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靈魂撕裂的傷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復,更遑論在鬼王塚後,染上毒的精靈根本不應該活著坐在這裡。

「我睡了多久?」冰炎衝口而出。五雙眼睛落在他身上,半晌,又很默契地一同從他身上轉開。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我也認為這是最好的做法。」純白冰潔的精靈語氣溫和,散發著銀色的微光。白色的長袍上繡著金色的冰牙圖騰,宣示他尊貴的王族身份。「我們付出巨大的代價,由衷希望三王子和公主的血緣能夠遠離戰爭的苦痛和鬼族的追殺,想不到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承蒙主神的恩典,亞才能平安無事,我也覺得是時候讓亞回到冰之牙或燄之谷的保護下,不再受外界侵擾。」

「我要留在學院。」冰炎用力掀了薄被下床,盡量挺直背脊使自己看起來高一些。他所牽掛的事物,他離開父母後的新生活,全都繫於學院。要說家的話,黑館才是他的家。「你們又想把我送走嗎?我不回冰牙燄谷。」

「颯彌亞,學院已不存在。」

燄之谷狼王扔下了重磅炸彈。

「什麼!」

無殿三主沒說過一句話。但見傘師傅皺起眉,鏡咬唇低頭,扇難得沉默,冰炎知道外公說的是真的。

伸手進平時收符咒的衣袋才發現自己穿的不是黑袍,而是類似病號服的簡單長袍。冰炎覺得他極需要一張移動符——現在馬上就要。

「我要回去。」他重申,然後大步走向房間門口。精靈王伸手攔他。

「颯彌亞,你還只是個孩子……卻已經歷太多不幸。」沒見過幾次的爺爺慈祥地搖頭,雙手搭在他肩上,語氣可謂苦口婆心。「我們只希望你能平安快樂地成長。你本來就不是這個時空的存在,時間的影響比任何人的想像都要大。繼續干涉這世界的事,會讓不該醒來的人醒來,不該睡去的人睡去的。請把在學院的事當作一場長長的夢,忘了那段時光吧。」

冰炎很想頂撞句「夢你的死人頭!」,但他忍住了。

「就這樣決定。」狼王以低沉的聲音宣布,大有一種鎖也要把他留在燄之谷的意味。「亞暫時留在房間休息,我已經準備好上好的藥材讓你調理身體,待會讓阿法帝斯拿過來。」

不可以這樣。千年前他沒了牽掛,可以被送到任何時空而不抗議。現在他有想保護的人和物,他曾向誰許諾了會馬上回去。他們不能就這樣擅自替他斬斷他在現世所建立的聯繫。

冰炎望向師傅。

「既然兩位有了決定,那無殿已完成委託了。」傘師傅木無表情的說。

「臭小子還給你們了。委託結束,終於又回復自、由、身、吶!」扇直勾勾的望著冰炎,強調了「自由身」三個字。

「又要無聊了呢,小冰炎要來找我們玩啊……」鏡嘆息,在「找」字上下了重音。

他忽然就明白了,畢竟比起爺爺外公他更了解無殿的三位主人。冰炎止不住地嘴角上揚。

「以我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的所有資產為代價,我想委託無殿三主將我帶離這裡,並給我繼續活於這個時空的許可。」

下一秒,他已不在燄之谷。

白茫茫不知延伸到何處的背景、偌大的木製別墅——他當然認得存在於時間之外的殿所,他童年時曾在這裡生活過幾年。

扇撲在他身上摟住他脖子。「臭小子,還好你積蓄夠多,平時沒有白白操死自己。」

冰炎抓住扇的手臂將她過肩摔走,扇在空中翻了個圈,在他身前平穩落地。

師傅走上前,遞給他一個精美的木盒。打開,靜靜躺在絲絨上等待的,是他的烽云凋戈。鏡彈了彈手指,憑空拿出了黑袍、他的幻武容器、還有黑色的背包。

冰炎撫過微涼的烽云戈。頓了頓,將幻武寶石收進容器裡,扣在手腕上,彷如以前做過成千上萬次的任務前準備。他胡亂套上黑袍,打開背包,將內裡的符咒和水晶一一放袍內慣用的位置。替換衣物、手機、精靈飲料等,收拾好放回背包。

「我們不可以直接干涉世界……傘為了救你,在守世界出過手,更加不能再犯了。」鏡拉開背包的肩帶,幫他套在背上。掂腳拉出他壓在背包下的長髮後,鏡遞給他髮繩。他認得出,那是米可蕥送他一打裡的其中一條。

冰炎用手指梳了梳銀白帶紅的長髮,扎起高馬尾。

「臭小子,接下來靠你自己了。」扇抱胸說。「果然不能就這樣把你還給冰牙和燄之谷,記住你是無殿出去的人,別丟我們臉。」鬆開手走上前,扇將黑卡塞進他手中,拍拍他的頭。「還有一千卡爾幣左右,你省著點用,不要以為能像以前一樣很順利地接任務。」

冰炎點頭,最後轉向師傅。

師傅用力握了他的手。

「去吧,孩子。」傘露出罕見的溫柔微笑。「做自己想做的事,並為此負責。再沒有束縛你的東西。」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踏足無殿。從今以後,無論是冰之牙、燄之谷還是時間之外的三主,他都無法再依靠。闖了禍,必須自己擺平;世界的複雜,要靠自己面對。

冰炎緊了緊拳,對著三主躬身行禮。

「謝謝。」

風精靈傳遞著旅程開始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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