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09 Try to Forgive Me

是本能。鬼王出現，交戰中的袍級們瞬即停手，一起轉向散發強烈壓力的比申。兵刃相接的金屬聲倏然停止，剩下不自然的寂靜。

拉可奧豎起毛髮，威嚇性地低吼。歐蘿妲連忙拉住他的耳朵，撫摸他的後頸。

「比申惡鬼王，若真如妳所說，就不會只有妳一個來虛張聲勢了。要同時應付幾個世界，對鬼族來說也很吃力吧。」

彷彿要證實少女的猜測，安因的法陣在那刻又射出一道光，連上了獄界。「只差神界！」一名紫袍歡呼。

比申面目猙獰。「襲擊之刃！」她手腕一轉，黑色的光束飛射而出，撞上安因的結界後爆出炫目的光點。繞在鬼王身邊的蝴蝶亦同時散開，一群群飛向在場的袍級。黑蝶一接近目標，後翅上的新月型紅紋便閃現不詳的紅光，隨即引發連環爆炸。灼熱的火焰燒得泥地龜裂，熱風四扯，吹得沙塵滾滾。

「哼。」同屬火系的休狄和冰炎相當不屑。蝴蝶未近他們身，便分別被炸開和燒毀。其他人急忙施出防禦陣，阿斯利安更把莉莉亞擁入懷裡護住。雖然擋得有些狼狽，眾人基本上毫髮無傷。

混亂中，比申已衝到安因的陣前。鬼王伸長的黑指甲抓下去，「噹」一聲卻被天使的結界彈開。

「莉莉亞，探查元素！其他人拖住護衛！」歐蘿妲在飛狼上喊出指令。

所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動起來。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施術者見識你的銳利。」白袍少女離開阿斯利安，跑向安因的法陣。手中拉出圓形的光線，莉莉亞召出銀藍色的羅盤。「九門盾甲。探查元素組成之陣法。」

莉莉亞把幻武兵器貼在安因的結界上。九門盾甲發出微光，快速轉動，不到十秒便停下。

「風元素在生門，但主體是隱藏在杜門的地元素。在西北的死門加以騰蛇和天英之火可破！」解讀出羅盤上的指示，莉莉亞大喊。

歐蘿妲從拉可奧背後跳下，降落在比申之前，沒有畏懼。

「鬼王，請以閻火攻擊這裡。」少女指出安因隔絕陣的弱點。

「喔……?」紅髮的鬼族斜眼看著歐蘿妲，似笑非笑。

「我們只是不想把學院拱手相讓給鬼族。」約里士的後人聲線冷冽，神情嚴肅。「很快，我們會把學院完整地奪回來，包括我們的同學。」

「哈哈哈哈哈！」比申攤開手掌，黑色的火焰在指定的地點升起，然後圍住法陣擴散。天使詩歌所召來的淨風止住，守護陣發出「喀喀」的聲音，出現裂痕。陣內的紫袍慌張地望向安因，天使皺眉不語，額角滲出汗珠。

此時，第五條光線亮起，公會總算完成所有世界的連接。



前C班班導常以揍趴自己的學生為樂，但現在擋路的傢伙絕非一般菜鳥學生——有記錄以來最年輕的黑袍，冰之牙和燄之谷的繼承人。以前他也沒少和冰炎合作過。

如果不需顧及任務，真想好好和他打一架。冰炎的話，應該和六羅不相上下……不，是更強吧。

從袍中抽出手時，拳頭的四道指縫已各夾著爆符。烏鷲閃身，向冰炎擲出從左到右的一排爆符飛鏢。冰炎擺槍掃落。把握對方迎擊的剎那空隙，前班導已落在半精靈身後，雙手套上火符所化的指虎，向冰炎連還出拳。

冰炎矮身避過。反手握槍，烽云凋戈已回至背後，擋下拳擊。鏗鏘一聲，前班導鬆拳，五指抓緊槍身。冰炎扭身面敵，將長槍逆、順時針各轉半圈，掙脫對方掌握後，馬上伸槍直刺戰鬥黑袍的頸項——套路一氣呵成，正是槍術中基本的攔拿扎。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擅長的攻擊距離。冰炎持槍，屬中距離型；烏鷲習慣肉搏，專精快攻，讓對方連吟唱咒術的時間都沒有。兩人交手，幾乎都在烏鷲貼近而冰炎退開的拉鋸中度過。

槍推出去刺扎時，持槍者難免雙手都握在槍的尾端。就著這機會，資深戰鬥黑袍以最微小的幅度偏頭避開槍尖，然後整個人貼上槍杆，左手捉緊槍纓以下的位置，右手握住槍柄中段，使自己在握位上遠穩於冰炎。前班導用力一揮，想藉槓桿作用扯掉對方兵器，不料卻扯不動。

「什麼！」

烽云凋戈忽然爆出冰凍的氣息。前班導燒起雙手的火符指虎對抗，但火符的威力遠遜於王族兵器。資深黑袍立刻放棄，改為速攻。雙手輕推借力，整個人沿住槍桿翻滾至冰炎極近處，揮出左鉤拳。冰炎馬步穩紮，不易後退——眼看這一拳就要得手了。

「小亭！」

巨大的烏鴉從半精靈的袍袖中飛出。鋒利的鳥爪向前班導臉上抓去。若不是他蹲得夠快，恐怕眼睛都要被挖走。

趁烏鷲躲得狼狽，冰炎猛然一腿踢往他的光頭。資深戰鬥黑袍舉起前臂硬吃下這腳，衝擊力卻令他滑到幾米開外，泥地上留下深刻的擦地痕。

小亭在頭頂盤旋。冰炎收槍，繼續攔在烏鷲之前。

「……精靈的敏銳和獸王的力量，可惡，同學你也未免太棘手了。」烏鷲甩甩前臂說。他短時內似乎擺不脫冰炎，唯有寄望休狄能支援安因。



黑袍和紫袍的實力差距是不容置疑的。雙方交戰，理應不用多久便能分出勝負。

可休狄面前的是阿斯利安——休狄不可能認真對其下手的阿斯利安。

「嘖！」

於是奇歐王子有點犯傻地繞著紫袍跑出大半圈，還邊跑邊以爆炸作出屏障，不讓紫袍近身。

「暴風招來。災厄之風。」大範圍的颶風把休狄的火焰搧回黑袍的方向，紫袍面前清出道路，於是阿利也跟著跑起。狩人專門跑到黑袍之前阻擋，不讓他接近安因。

從旁觀看，兩人似是在玩踢罐子——阿利當鬼，安因是罐……

「嘖！」

想無視阿利，直接對比申開炸，每次起手時紫袍的軍刀卻又攻至，讓休狄不得不防。阿利看準對方不會下狠手，便越逼越近，積極進攻。

「煩死了！」休狄幾乎抓狂地喊。亮出佩劍接下紫袍軍刀的砍擊，兩人刀刃相擊濺出火花。如果是別人，王子殿下早把他炸成碎片。

「席雷•阿斯利安！平時維護低賤的種族也算了，這些是鬼族！殺了戴洛的鬼族！你們在幹什麼！」

紫袍眼中閃過愧疚，手中的軍刀卻招招俐落。雖不瞄要害，但配合上風的咒術，也足夠拖慢未盡全力的黑袍。

「對不起。」短兵相接的吵雜中，休狄差點錯過紫袍的道歉。「但是……錯的只有我們就足夠了，不能讓你牽扯進來。」

來不及細問，稍遠處突然轟隆大響。連接六個世界的大型空間切割術已進行到最後階段，但安因的防衛陣被閻火攻破了。比申沒有任何停頓，曲腿一蹬，直往法陣中心撞去。

四名紫袍迎上。其中之一召出盾狀的幻武兵器抵擋鬼王的衝擊，其他三人也早有默契，聯手啓動簡易的破魂陣法。銳利的光刃從光陣飛出，沒入的比申的身體。

可惜幾個術之紫袍實在不是鬼王的對手。光刃只牽制比申不到兩秒，陣法的光芒便黯淡下去。紫袍們靈力不繼，露出痛苦的神色。噩夢女王揮動修長的手臂，竟一擊就把第一個紫袍連人帶盾給拍飛。

作為術的中心，安因一離開便會使法陣失效。事關各個世界的安危，臨門一腳，即使比申逼近，他也不可能就此放棄。安因只好咬牙守住法陣。

「危險！」眼看比申出手，莉莉亞驚呼。「九門盾甲，防守之……」

歐蘿妲忽然拽住白袍的手肘，阻慢她的吟唱。就這僅僅一秒，比申的手已貫穿安因的胸膛。

安因瞠大眼睛，面容痛苦。在比申抽出手後，天使緩緩跪倒，鮮紅的血液從他胸膛的大洞噴灑而出，染紅了地面。連接異世界的光線全數熄滅，腳下的法陣也不再轉動。比申一腳踩在天使的頭上，舔了舔手上的血跡，勾出笑容。

下一刻，冰炎和前班導便躍至，分別從左右兩路襲向鬼王。比申向後跳開，以兩道黑暗光束回擊。

歐蘿妲衝到安因旁，為天使施出治癒咒。紫袍們也紛紛拋出高級治癒術加入搶救。

此時休狄和阿利也趕至比申身後，展開夾攻。「區區三個黑袍、幾個紫袍……」擰頭望向他們，又轉回對上冰炎和烏鷲，噩夢女王攤開雙手。「棲息黑暗的獸、服從於我族，吞噬生命而成長，撕裂地面而破壞寸方。狂狼。」

地面裂開，範圍內鑽出數十隻一米多高的黑狼。牠們尖爪抓地，展開骨翼，半飛半撲衝向各人。凶獸尾巴處的毒蛇瘋狂地扭動，同樣見人就咬。

「低賤的東西立刻給本王子消失！」休狄似是要一掃先前的壓抑，立刻引來比剛才遠為可怕的爆炸。有的狼獸被炸成肉塊──空氣中充斥噁心的燒焦味和油脂味。另一些黑狼渾身浴火，卻仍不放棄進攻。

「先把安因送到安全的地方！」莉莉亞和一名紫袍扶起負傷的天使。阿斯利安馬上召了拉可奧到他們身邊。可公會的紫袍對歐蘿妲她們抱有極大的戒心，顯得遲疑。

「我以妖精王約里士的名義發誓：我們只想阻止學院被送到獄界，並不想傷人。」歐蘿妲催促紫袍把安因抱上飛狼。「公會的援兵有醫療班，先和他們會合。拉可奧知道在哪裡。」

救人要緊，鬼族造成的傷口，必須儘快讓鳳凰族治理。兩名紫袍狠瞪歐蘿妲片刻，最後仍是陪安因坐上了飛狼。拉可奧長嘯一聲，把三人送離越發失控的戰場。

「我王，妖靈界的定點已經拿下。我來助您把袍級殺光！」詭異的女聲響起。空氣瀰漫著潮濕而腐敗的惡臭。本已被烤乾的泥地再次濕潤起來，地面的坑坑洞洞冒出泥水。水中不知哪來了全身長著灰白鱗片的女性。深水貴族瀨琳舉起蠟白的手指向休狄，污穢的水柱便往黑袍噴去。

「休狄！」阿斯利安奔到妖精王子身側，架開防禦陣擋下水柱。一道銀光從右方破空劃至──是冰炎投出烽云凋戈，捅爆了瀨琳的頭。然而鬼族高手很快便再生，完全不受影響。

「撤退！」阿斯利安拉住休狄的手臂說。「亞學弟，把班導叫回來。」

此刻的班導被比申纏上，兩人鬥得難分難解。在休狄的爆炸掩護中，冰炎提槍襲向噩夢女王，為烏鷲製造逃走的空隙。

眾人且戰且退。在術之紫袍為她們驅趕殺之不盡的狂狼時，莉莉亞和歐蘿妲已畫好跳躍法陣。待黑袍們和阿利一踏進法陣範圍，確認人到齊了，冰炎拿出不斷扭動的數字，啓動時間跳躍。

四周的景象漸變得模糊。張牙舞爪的凶獸、腐肉的惡臭、尖銳的嘲笑聲……通通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