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歐克家這種傳統大宅一般有兩個庭園。一個靠近廚房,栽種食用的香草和入藥的植物。還有一個觀賞用的庭園,種的是花與樹,通常有噴水池、涼亭等裝設。在更氣派的大宅裡,還有薔薇等矮灌木排成的迷宮。一般茶會或派對都是在觀賞用庭園進行的。

雖然客人邀請她到庭園走走,但想到自己的身份,梨花還是決定帶客人到廚房旁的實用庭園。小徑兩則都是迷迭香、薄荷之類的香料,分類清晰,不失可愛。梨花稍稍提起自己的黑色女僕裙,以免裙襬掃落作物的嫩葉。

客人對到哪裡都沒有異議,只是微笑走在她的旁邊。

梨花偷偷望向客人的側面。不得不承認,在她十七年的人生裡,從沒遇過比泰德克萊恩還帥的男人。

泰德隨手摘了一朵能入藥的洋甘菊,戴在梨花的金髮裡。

「這麼久沒來掃墓真對不起。一年不見,梨花又變漂亮了。」

梨花伸手碰了碰耳朵上的花,慶幸自己不再會對這個人臉紅。

「泰德先生真會說話。」

自第一次見面起已過了七年。琥珀早已完全把泰德當成自家人,會叫他「泰德哥」跟他打鬧,會跟他談心。黒曜和凱連也直呼泰德的名字不加尊稱,在他面前也不拘謹。
唯獨梨花依然叫他「泰德先生」。

放不下的也許只有她。仍記得七年前泰德帶著那隻粉紅色的生物來道歉,梨花哭得很凶。她忘了少女的羞澀,抱著這人叫起米卡傑哥哥。在哭的同時有種抽離感,腦袋某個冷靜的角落旁觀著這一幕,在想:

「再見了我的初戀。」

那朵小小的戀心在萌芽階段便告枯萎。即使知道米卡傑哥哥並不希望這樣,即使知道泰德先生打從心裡是個善良的人,她卻再也無法喜歡。

「噗嚕嗶呀長得像鹿一樣大了,坐飛空艇很鬧騰,所以這次沒把它帶來。」

顧及他們的感受,泰德不會在瑟雷斯坦因家的成員前把修倫古龍叫作米卡傑。自己的兒子弟弟哥哥變成了隻寵物般的東西,想必很難接受。

「不來也好。泰德先生請務必令它幸福。」

梨花蹲下撫摸路旁的含羞草,答得很淡然。
泰德站在她身後看含羞草一朵一朵的閉上。

「梨花小時候很喜歡噗嚕嗶呀的。」

梨花冷笑。

「你試想想。你最喜歡的哥哥只留了一隻等身大的兔子布偶給你,靈魂卻選擇轉生成一隻兔子狀的東西陪在認識不到兩年的同學身邊,你會有什麼感覺。」

不再是少年的泰德默然,但沒有逃避梨花的眼神。有些事情得直接面對,而泰德已是個能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反而是梨花先移開視線。她站起來穿過灌木之間的空隙,離開了石板路。
泰德連忙跟上,來到了一塊四面被矮叢包圍的隱秘草地。

「在噗嚕嗶呀幫你舔眼淚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十歲的梨花在歐克家受委屈了,是怎樣在夜晚的被窩裡,抱著兔子布偶喃喃地喚哥哥快回來。」

梨花不太合禮數地在客人面前屈膝坐下,將頭上的菊花摘了下來,放在草地上。陽光照耀梨花沙金的頭髮,有一瞬泰德又以為自己回到十五歲士官學校的操場上。

「梨花」泰德走到少女的面前坐下,拿起地上的洋甘菊。「你還恨我嗎?」

梨花隨手拔起草葉,鬆手散開,又重複。然後抬頭與泰德四目相接。

「我很感謝泰德先生救過米卡傑哥哥、琥珀哥哥和我。但我還是無法原諒你,而且,我更沒法原諒米卡傑哥哥,把你看得比我們重要。」

泰德苦笑。

「這樣就好。我還想如果那麼輕易地就被所有人原諒了那該怎麼辦,米卡傑的性命才沒那麼廉價。但是請梨花請你不要恨自己的哥哥。讓他在我們之間選擇並不是他願意的。」

「但他還是選擇了你。無論是為了你而拋下我們,還是轉生回到你身邊,兩次都選擇了你。」

無可辯駁,也不想辯駁的事實。

「你說得對。」泰德乾脆大方地同意。「而且我不會為此道歉,因為我打從心底為他回來我身邊而高興。」

「泰德先生會覺得我無理取鬧吧。那時我才十歲,還有兩年哥哥是住在寄宿學校的,我又記得些什麼?能多喜歡哥哥?沒有相片的話現在我大概連哥哥的相貌都記不清了。但即使只是孩子的我也有無法忘懷的回憶。像打掃時不小心打破東西,米卡傑哥哥如何幫我認了。像米卡傑哥哥如何為了我會出言頂撞修里大人;省下零用錢給我買糖果髮夾;或牽著我的手帶我去逛街。有一次,哥哥無比凝重地跟我說,受了什麼委屈,只要告訴哥哥,他都會幫梨花擺平的。但他說謊了。這些泰德先生能明白嗎?」

怎麼會不明白。被照顧被袒護被送了許多許多有形無形的禮物,被無條件地愛著。

「我懂。」泰德說。「我真的懂。」頓了頓。

「我不覺得梨花無理取鬧。被奪去這樣重要的人,我當時的怨恨比梨花要深上許多,甚至第一次恨到真心想殺死某個人。」

梨花搖頭,第一次露出微笑。

「請泰德先生你一定要活下去並幸福。你有義務要幸福,因為這是你欠了米卡傑哥哥,以及我的。」

泰德伸手覆蓋梨花還在拔草的手。

「梨花也請幸福。若受了什麼委屈要告訴我,雖然代替不了米卡傑,但我會盡力幫梨花擺平的。」

梨花沒有答應沒有拒絕,也沒有縮回手。
兩人就靜靜坐著。一隻紅襟的知更鳥飛落泰德的腳邊,吱吱叫道春天到臨的信息。兩人望著在草地跳動,又不時啄向地面的知更鳥,直至它展翅起飛,在空中盤旋兩圈再隱身於樹木中。

「你有想哥哥嗎?」

梨花望著知更鳥消失的方向問。

「有。」泰德說。
「有時到不能呼吸。」


等了多年期待的就是這句嗎。為了看他的示弱?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地哀痛?證明哥哥有被足夠地記憶著與珍惜著?讓這個人承認噗嚕嗶呀無法取代米卡傑?

其實是什麼也無所謂了。

「躺下來,梨花。」泰德一邊說一邊挪正身體,自己先躺在草地上,與梨花平排,手沒放開。

他閉上眼,良久聽見梨花照他所說,躺在與他有一手臂距離的位置。

三月初的氣溫仍低,冬季的氣息並未完全散去,但反差更顯出太陽的溫度。用前臂壓上雙眼,眼皮下一片橙紅。光熱打在臉龐手手腳腳皮膚,不刺,卻穿透。不曬太陽還不知道自己原來骨髓裡也有寒氣,能被驅散,能被溫暖。

泰德收緊了手,握好那同樣的溫度。
梨花收緊了手,握好那同樣的大小。

閉上眼不說話,單憑感覺與回憶構建所想的。

春日的陽光。

回到過去的魔法。

又一年的三月三日,祝生日快樂。


 

 

 

50題寫到這裡就斷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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