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工作和我哪個重要？」
「玩。」

——《零崎人識的人間關係 與 匂宮出夢的關係》

夏碎對自己的搭檔越發佩服。

剛完成雙人任務的冰炎不用休息，連公會都不去，只丟下句「報告麻煩你了」，便馬上消失在移動陣裡跑下一個任務。

遇到不懂的術法向冰炎請教，他能滔滔不絕把背後原理效果成因，以及相同系列不同種類的術法全數道出。說完還憑記憶寫出引伸閱讀書單給他參考。

更神通廣大，同學間有時談到最近的流行讀物，冰炎竟然都能搭上嘴，發表「這作者寫的書都很刻板」或「他描寫群戰很不錯，但心理活動就不能了」等等的深度評價。

在佩服的同時夏碎不禁想，這人到底哪來這麼多時間，該不會週末下課的空餘全窩在房裡看書，不出任務便是個宅男？

「呐冰炎，」夏碎在某個週五下課後問。「其實你放假都做些什麼？」

「出任務、看書、睡覺。」

「喔…沒有其他嗎？」

「去商店街補充物資。」

雖說夏碎在盡力追趕冰炎，拼命學習應用術法和勤練幻武，但他還是會和同學出去逛逛，班裡的聚會和聯誼基本上都會出席。冰炎倒是常以任務為藉口蹺掉。有次夏碎打他手機問他要不要和同學一起到原世界看電影，冰炎用明顯剛被吵醒的啞音說不要。

事後夏碎不經意地聊起。

「那天的電影很好看啊。我記得你有看那系列的奇幻小說？同學說電影拍得很忠於原作。」

「看過書不就能了？又看一次相同劇情太浪費時間。」

「可是影像不同啊。尾段的魔法混戰臨場感很強，補完了文字沒仔細表達的走位、找掩護等等的動作。看的時候不禁代入，想像自己對上巨龍的話該用什麼辦法才能制服牠。」

「…沒這麼誇張吧。」

「不信我陪你去多看一次，你告訴我你會怎樣對付那隻巨龍。」

冰炎皺眉，雙手交叉胸前。

「太麻煩了。假的有什麼好看。」

「…小說不也假的你看得比我還多。不然你都看什麼種類的電影啊？」

「……」

冰炎別過臉不回答。

「動作的？劇情的？你不會看文藝的吧…」

冰炎加快腳步走開，夏碎有點愕然，跑前兩步追上，搭住冰炎的肩膀。

「你該不會…」

冰炎的視界被突然靠得很前放得很大的夏碎臉孔全數佔據。太靠近了，靠近到冰炎差點就啓動反射性防護機制一拳伸出去，還好夏碎在恰當的距離停下。黑髮少年滿臉不可置信。

「…你該不會沒看過電影？」

冰炎不答，夏碎先噗的恥笑出聲，才太遲地掩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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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碎以「所有任務由你來選」為代價，換取冰炎答應「每逢週末騰出半天，兩人去學習原世界的日常」。夏碎說工作後要懂得放鬆才健康，夏碎說多了解原世界的生活模式對任務有幫助。夏碎必殺地說，作為搭檔我是提醒你有這方面的不足，不是所有知識都能靠書本獲取的，令冰炎無法反駁。

第一週他們去看電影。冰炎在「今日放映」的海報中挑了「咒怨」，因為「那個藍面黑瞳的傢伙一看就知是鬼族，可以見識下人類對鬼族有多了解。」

兩個十三、四歲的小鬼大大咧咧地坐在中央前排，共吃一桶奶油爆米花，惹來周圍觀眾的側目。

樓梯間傳來詭異的聲音。
男人和男孩同時抬頭。
早已被殺的女人此刻竟緩緩爬下樓梯。
滿身血污、瞪大雙眼，直望鏡頭。

「咿啊啊啊啊！」

某女性尖叫，撲入男伴懷中。
旁邊的夏碎很淡定地抓起一手爆米花放入口咀嚼，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們分不清鬼族和怨靈嗎？」

冰炎語帶鄙視，挨近夏碎小聲問。

「原世界很少人天生能看到，所以會分的人不多。」

「移動速度這麼慢到底哪裡恐怖了，一個初階爆符已經能搞定了吧？」

「嗯，鬼片通常都很悶的，動作片比較好看。不如走吧？」

兩個男孩在高潮位悄悄離場，出去買隔壁院放映的動作片戲票。

「這邊有趣多了，剛剛那個翻身閃避好酷！」

「華而不實，應該把力度卸掉，然後立刻攻對方空門反擊。」

「是要按他手推掉，然後提勁？可他如果抽刀子那不能卸掉吧？」

「回去教你。馬步下沉，由下而上把對方整個身體推高，令對方失去重心。」

兩人邊看邊假設，記下有用的戰術，批評不合理的動作，到頭來討論變得比電影本體還有趣。完場離開陰暗的影院時，外頭已是黃昏。

「今天沒浪費你時間吧？」

夏碎回頭笑問。

冰炎得承認搭檔說得對，一週半天的話，玩樂原來也很不錯，能讓心情好起來。

「原來冰炎殿下也會微笑。」

夏碎這下笑得更燦爛。打從心底溢出的笑，配上夕陽餘暉的溫暖橙紅，又看得冰炎心情更好。

笑容會互相反彈無限增幅。

學習變成了藉口。

他們的活動從看電影擴展到遊鬼屋，再引伸成各式各樣和任務毫無關係的事物。

唱KTV，點選難忘的電影主題曲，還沒變聲的夏碎半推半就地包辦了女聲部分。冰炎嘴上譏笑他很合適，內心驚訝於搭檔的美聲。

到遊戲中心，坐上吉普車造型的大型電玩。擁有會動的筐身和5.1聲道環繞立體音響，是雙人合作的射擊台機。玩畢，遊戲還會從合作攻擊和行動時機等計算兩人的相性契合。結果算出92%的合拍度，螢幕上的角色扭成一團還飄出粉紅心心。冰炎罵了句「幹！」，然後夏碎大笑。

加入籃球場上的少年們，來場即興的三對三街頭比賽。出了一身汗想在自動販賣機買水的夏碎按錯隔壁的蜜豆奶，本著不要浪費的心態拿回去，冰炎卻出乎意料露出「這好好喝！」的讚歎表情。

平日的沉悶教室裡，自動把老師的講課過濾成背景雜音，冰炎很後悔選了精靈百句歌的研修。這個週末不知夏碎又有什麼鬼主意。兩個月來總是搭擋在安排活動，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積極些？《魔戒》第二集快上映了，托爾金創作的精靈語言雖然完全不對，但仍算得上有詩意。該建議夏碎去買電影票嗎？
 
回神過來，冰炎才發現自己在期待星期六的來臨。

有空的話不是應該多接個任務嗎，為什麼現在竟然想著要和搭檔一起瘋？以前的他一定更希望夏碎說週末沒空活動取消，那他就可以清靜地看看書補補眠。於是冰炎說服自己，和夏碎出去不是玩耍，是學習，以及順道解決附近的事件。一舉兩得，期待也沒有不妥，才不是變懶了荒廢功夫。

翌日夏碎拿出兩張遊樂園門票，徹底摧毀他對「學習」的最後幻想。

「夏碎。」冰炎不悅的雙眉緊蹙。「玩得有點過頭了。」

「好的。」夏碎又是平靜點頭，似是早有預料。「這次之後就恢復正常，我繼續選擇一半的任務，玩之類的不再定期，大家都有心情才去。」

這對搭檔沒怎麼吵過架。意見不合一定有，但兩人都懂得讓步，很快能找到雙方接受的均衡點。

遊樂園對冰炎的吸引力為負，他不曉得自己為何沒有即時拒絕夏碎，看《魔戒》還不至於浪費一整天的光陰。假日園內，人來人往摩肩接踵，讓他不勝厭煩。對於工作人員穿布偶裝扮卡通人物扮妖精，他很無感。城堡、糖果屋、美國小鎮等特色建築散發著濃烈的塑膠製品風貌，用移動陣跑遍世界的他連真品都看膩了，對假得刺眼的東西怎麼會有興趣？這根本是花錢買罪受。

和獅子王合照完畢的夏碎高興地回到他身邊。

「你真的喜歡這種東西？」

從外表看不出來。

「當作受騙，放鬆點入戲點，這樣才好玩。」

夏碎給了他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雲霄飛車最有意思。夏碎拉他到最前的卡車坐第一排。上斜的路段終於令冰炎有些許期待，俯衝時的離心力真心不錯。360度大回環的地心引力壓逼感也是平常鮮有機會體驗的東西。夏碎在最高點放開欄杆雙手伸高一邊尖叫一邊往下衝。冰炎突然想，能看到這樣子的夏碎今天其實也有收穫。

玩累了他們最後坐的是摩天輪。

隨著輕柔的音樂，車廂緩緩上升。窗外的景色從排隊的人龍和支撐的鐵枝，漸漸化成遼闊的樂園全貌。底下的人影越縮越小，藍天很藍，到處都是歡笑聲。放眼盡是夢幻的世界，是真的話多好。

他們對坐。臉貼玻璃的夏碎轉回看冰炎，表情忽然溫柔得哀傷。

「冰炎，你的童年是怎樣的？」

冰炎愣了一下。

「怎麼問這個？」

夏碎眨眨眼，仍然微笑，視線移向大腿上的雙手。

「好奇問問而已，不用理我。今天也是過得很開心，謝…」

「在無殿的時候總是被扇那老太婆惡整，每天都要和她捎來的鬼族『玩』，還被逼收拾善後。師傅則是對我傾囊相授，很值得尊敬。」

夏碎抬頭，對冰炎的認真回答感到驚訝。

「…一直在無殿，沒機會看電影或是玩耍吧？」

「…所以？」

冰炎挑眉問。

「這兩個月有覺得高興嗎？還是我太多管閒事了，讓你感到厭煩？」

「都是些新鮮的體驗，偶爾這樣還不錯，太頻密就很煩。」

「謝謝你容忍到現在。」

夏碎又是笑得哀傷。不是說假，只是笑容帶有雜質。冰炎想把『偶爾這樣還不錯』的確切意義解釋清楚，但其實已經很清楚，只是語言有時並不能準確傳達所有情感。

「偶爾這樣真的不錯。」冰炎唯有重複。「不太頻密就還好。」

「嗯，謝謝你。」

不對。夏碎花心思帶他去玩，為什麼道謝的反而是夏碎？

「道謝的應該是我。你和我分享你的童年活動，讓我得到這些體驗。」

這次夏碎的笑容除了哀傷還添了無奈。冰炎認識這搭檔後，才發覺笑原來有那麼多細分種類。笑就笑吧，為什麼要弄得如此複雜。

「夏碎。」

「不用客氣。」

「夏、碎。」

冰炎直勾勾盯著他，以沉默施加壓力。

「…好吧。其實藥師寺家裏規矩還蠻大的，我童年時也沒什麼機會出來玩。…電影倒看過，比你好一點。」

由於冰炎不受毒物影響，夏碎搭檔不久就發現他的精靈血統。再加上為了保密身份，冰炎每次受傷都得找提爾專責照顧，要把他抱回醫療班的夏碎自然是極少數知道冰炎特殊身份的人。冰炎也不覺得對搭檔該刻意隱瞞什麼，於是向夏碎解釋過自己的歷史。

以信任回應信任，夏碎也訴說了他和雪野家與藥師寺家的因由，以及藥師寺家的使命。

分享小時候的生活點滴卻是第一次。

「所以我不是帶你玩，我是拖你陪我一起玩。」

夏碎坦言。

摩天輪轉到最高點，夏碎指指窗外的景色——無可挑剔的好天氣，色彩繽紛的人造樂園。

「以前聽人說過，看風景，其實重點不在於看什麼，而是和誰一起看。原來玩也一樣。應酬和玩樂的差別很小，分別卻很大。」

頓一頓，夏碎眉毛下垂的微笑。

「謝謝你不厭其煩地遷就我。」

人類的思考模式都如此迂迴嗎——後來冰炎發現，這是自家搭檔的獨特性格。當藥師寺夏碎有想要的東西，他敢於開山劈石踏出道路，卻總在把地面都鋪平了的最後階段，被沒人在意的細小石頭給卡住。臨門一腳突然遲疑退縮，停在差一點，差一點得到的距離，滿足於近距離觀望。

那就讓冰炎拉著搭檔靠氣勢輾過去吧。

「你玩過也好，第一次玩也好，都沒差吧？你花了時間準備，我感覺不錯，就是如此簡單。我向你道謝，你就不能大大方方接受？」

有點惱怒，冰炎以不容拒絕的語氣說。

「下次讓我來想活動，換你陪我。」

夏碎睜大眼睛，然後總算露出不帶雜質的純粹笑容。

這不就好看多了？——冰炎想，揚起一邊嘴角。

笑容會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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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幸福沒持續多久，便看著父母漸漸衰弱死亡，被送到與世隔絕的無殿長大的半精靈。
一個是，幸福沒持續多久，便被父母先後捨棄，被送到舉目無親的陌生家族長大的人類。

後來，一個沒有童年的半精靈和一個沒有童年的人類相遇了。

成了一起進步的搭檔。
成了一起彌補童真的玩伴。

[完]

你是我的童年(笑

爸爸媽媽的出場率好高...
好吧寫神幻時家人的出場率也很高...
常常會寫到家庭和親情是怎樣

題外: 好想認真開西尾維新來看可是他太高產了...戲言系列、物語系列全都好多本...刀語算比較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