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夏碎的決定,當時的冰炎只是接受,並未理解。

直到一年後的暑假,很巧合地,冰炎也是在考了黑袍後不久,迎來了邁向未來的契機。

完成任務,剛回房間連移動陣的光都還未消散,右邊便突然閃出人影猛烈地朝冰炎撲擊。半精靈靠敏銳的反射神經轉身避開,隨即猛蹬後腿,卻踢了個空。

心頭一驚。正想黑館怎麼會有敵人埋伏,而且等級明顯不低,冰炎聽到了熟悉的聲線。

「喲,臭小子精神不錯嘛。黑袍穿得有模有樣的?」

...熟悉到讓他想砸東西的聲線。

「老太婆,吃太撐沒事幹?要我幫你打到吐出來嗎?」

外表和一般女大學生沒分別的扇已側躺在冰炎的沙發上,左手揮扇,右手支首。白地藍蝴蝶紋的和服明明擁有最華麗長到拖地的大振袖,尾擺卻短得只剛好蓋過屁股。女人白皙修長的大腿可謂相當養眼,但現在只看得冰炎額頭青筋直冒。

這為老不尊的傢伙每次出現總沒好事——這次又不知要捅甚麼亂子讓他收拾殘局。

「臭小子還是一樣的不可愛,那麼久沒見,客套說句『扇姐姐,我好想妳,來給抱抱~』是會死不是?」

臥槽。冰炎不自控地想像一下,把自己噁心得雞皮疙瘩。該死的這女人簡直是他天敵,最慘還要打不贏。

「有屁快放,放完快滾!」

手抽了一下,他真的很想掏爆符。

「小崽子,我今天來可是問你有沒有興趣幫無殿接個工作,算是幫你師傅帶話的。」

...甚麼工作?」

聽到師傅這個關鍵詞,冰炎的態度馬上改善,神情認真起來。

「嘖...就只懂巴你師傅。差別待遇有沒有那麼明顯。」

扇換了個姿勢,乾脆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不滿地發牢騷。

「我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冰炎瞇細了眼睛說。

「好啦不玩了。臭小子你脾氣比大便還臭,來試試當代導人訓練一下愛心和耐性吧。」

?!」

很好,冰炎確定老太婆是酒精中毒燒壞腦子了。

甚麼,會叫你來處理的,自然不是普通學生。我們是覺得這樣的相遇對你來說也有好處...不,或者該說,是必須的吧。」

「是什麼大人物竟然驚動到無殿親自處理?」

終於知道事情不簡單,冰炎緊蹙眉頭,走到扇面前抱胸站著。

「妖師的後代,繼承了凡斯先天能力的人,和你說得上是很有淵源...還是孽緣呢?」

冰炎的第一反應是想翻桌。
餐桌離得有些遠,所以他退而求其次,爆了一串從母親學來的獸王族髒話,髒得這裡必須消音。

「&%#*!@#*&%!!」

然後冰炎把可憐無辜的沙發踢進了牆壁。扇身手飛快,在冰炎起腳前就跳起來站一旁了。

「啊啦。三王子如果看到兒子現在暴力不良的模樣,一定會哭泣吧。」

看到半陷進牆裡的傢俱,扇挑了挑眉道。
冰炎的理智線啪一聲燒斷了。
就在他要喚出烽雲凋戈的時候,宿舍房門被強行打開了。

「冰炎!怎麼了.........

從門外聽到巨響而慌慌張張闖進來的夏碎,看到一屋狼藉頓時驚呆了,難道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

「嗯...扇董事日安。打擾了萬分抱歉,你們請繼續,我遲些再來。」

反應過來,有禮的夏碎同學先向大人物打招呼,然後明顯想退出戰場不蹚這渾水。

藥師寺你他媽的是不是這麼沒義氣!——冰炎心內吶喊,立刻把人叫住。

「夏碎,幫我送客!」

「夏碎小朋友你來得正好,幫我控制一下這屁孩。」

...

怎麼辦,夏碎好想逃。
但男人啊,有些情況只能硬著頭皮挺過去。

「扇董事,請問有甚麼是我能為您效勞的嗎?」

夏碎走到搭檔身前,不著痕跡地握住冰炎手肘,拉開他覆上幻武晶石的手。

「哼!」

「臭小子你不能學學人家夏碎!夏碎你看啊,我不過是問他要不要盡點責任回饋校園,試試做代導人,他就拿沙發砸我啊...嗚嗚嗚沒良心的傢伙...

董事打開扇子遮面哭訴。
冰炎額上又開了幾道青筋。

「我不幹!滾!」

「嗚嗚嗚夏碎你評評理!」

明知是假的,夏碎還是拿出手帕遞給正在裝哭的扇。

「冰炎是黑袍,讓珍貴的戰力花時間當代導人,我想公會方面也會有反對聲音。既然是重要的學生,扇董事若不嫌棄,不知夏碎是否可以...

「不可以!你絕對不可以!」

冰炎伸手把夏碎扯到自己身後護著。感知那不是憤怒而是擔憂,夏碎一怔,隨即了解這位學弟或學妹身份比想像中還特殊,且伴隨的危險性不低。

「我不接。夏碎也不會接。回去吧。」

扇止住了哭聲,擺出難得一見的嚴肅。

「臭小子,我們不會害你的。會指名要你來,自然是你必須面對的事。」

冰炎盯著養大自己的人,雖沒反駁,但也沒答應,兩人互不相讓。僵持之際,夏碎清清喉嚨,試圖化解困局。

「我想,這樣討論下去不會有進展。不如先讓冰炎見見那位學弟或是學妹,再讓他來決定?但是,若果冰炎真的不願意,希望扇董事您不要勉強。」

...呵。」

這孩子兇起來的眼神毫不比臭小子遜色嘛...看這平時文質彬彬的小娃竟敢威脅自己,無殿三主之一再次打開摺扇遮面,揚起了嘴角。

「夏碎,你是個好搭檔。臭小子你要好好珍惜。」

「哪裡,有幸和冰炎搭檔,是我該珍惜才對。」

夏碎想微微欠身,冰炎卻十分不滿,抓住他肩膀又把他推離扇遠些。

「暫時就這樣吧。」

一眨眼,扇就不見了。

冰炎吁氣定了定神,看見夏碎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裡便湧起罪惡感。對方在替身的選擇上,不只把應該保密的對象告訴他,還用上自己的手段,讓冰炎能親耳聽見夏碎與兩家家主的對話。這等於逼使雪野家和藥師寺家承認這位搭檔的存在。

夏碎給族人的無聲信息已經很清楚。

「你們要把我的搭檔當成是我一樣來信任。」

怎麼能夠不動容?怎麼還能隱瞞他任何東西?

「你有甚麼想問就問吧。」

冰炎認真說。

...冰炎,我剛才在門外聽到你說......了。這樣糟糕的髒話你到底是從母親那邊還是從扇董事那邊學回來的?」

「我去你媽的夏碎!」

冰炎的髒話明顯是被搭檔逼出來的。



__________________

 

妖師。凡斯能力的繼承者。間接殺害他父母的人。

憶起父親備受詛咒折磨的模樣──光的本質一步一步被相沖的黑暗啃噬,痛不欲生,卻從不在他面前說痛。

憶起母親故作堅強的鼓勵──溫柔堅毅地擁抱痛苦掙扎的精靈,自願沾上黑暗。她捨棄獸王生命力的榮耀,在父親墳前絕望等待。

你不會太快死亡,你應該痛苦的直到最後,愛人、子孫都要承受妖師的憎恨,驍勇善戰的三王子,我詛咒你們。

只因誤會,情願相信鬼族也不信任友人,背叛父親下此毒咒的妖師。

如今還叫承受詛咒的他去當妖師的代導學長?開玩笑都要有個限度。

冰炎會到原世界,原本只是想看看妖師長甚麼樣子。他要認清那面孔,烙上記憶。

見到的卻是惡魔巡司禇冥玥在大考中心破口大罵的衝擊性畫面。

「別再用藉口忽悠我!現在害我弟沒高中讀,影響他一生前途,你是要怎麼賠!你負責養他嗎!」

「道歉有用豬都會飛了!我現在是要你解決問題不是道歉!叫你主管來見我,我要直接和有決定權的人談!」

「你是逼我打電話給報館嗎!還是你想上東森?」

身穿迷你裙白背心,在櫃檯前的長髮女性霸氣側漏。冰炎覺得她說話很有道理,施壓也做得很到位。

...只是有種異樣熟悉的既視感。

罵到一個段落,巡司抬眼,輕易看穿冰炎的簡便幻術。似是早已料到他會來訪,冥玥對冰炎點頭,視線掃過一旁的椅子,微微抬下巴指向坐在上面發呆的黑髮少年。

趁冥玥轉回頭繼續霸凌主管,冰炎仔細把目標打量一遍。

明明是自己的問題,那少年卻像路人甲一般,事不關己地坐在一旁,由得姐姐幫他爭取。他一副沒有希望沒有所謂的樣子,彷彿在說「不用為我費神啦,反正我就是不行」的放棄表情,看得冰炎直皺眉,都想替他急了。這個頹然軟弱的窩囊廢就是凡斯的先天能力繼承者?

明明只是個小屁孩。

這時冥玥又看過來,眼神掃向門口,要他到外面等。冰炎也覺得留在這裡聽巡司罵人沒甚麼意思,便出去了。

冰炎在大門來回踱步才兩次,中心內忽地傳來怒吼。只見褚冥玥手拿一大疊資料直往弟弟的後腦呼下去。

力道之大,動作之爽,看得冰炎直有吹口哨的衝動。

姐姐對他說了點什麼後,少年急急忙忙跑到櫃檯前處理事務,冥玥便趁機溜出門口找他。

「讓你久等了,冰炎殿下。委託人是妖師一族的首領,但我是血親和聯絡人。」

爽朗的大姐頭走到他旁邊,一如既往直奔主題。

「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與你再會,上次夏碎受你關照了,叫我冰炎就好。」

冥玥揚了揚手表示沒什麼。兩個袍級臭著臉抱胸倚牆,用沒什麼起伏的聲線對話,不知情的路人會以為他們在進行甚麼分手談判吧。

「聽說你還沒決定接不接這委託。我弟他完全未接觸過那邊的世界,基本上是張白紙。這些年來都是我罩住的,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假手於人。但自今年起,找上那孩子的鬼族越來越多,憑我個人能力已到極限了。鬼族的行動越發頻繁,近期必定會有大動作。保護總有盡頭的一日,和首領討論過,他也覺得培養我弟的自保能力才是長遠之計。送他到Atlantis是開始,期間有黑袍照顧我才能放心。」

「你們做兄姐的都是這樣默默守護弟弟又不讓他們知道的嗎?」

冰炎爆出句毫不相干的問語。

「甚麼?」

「沒有。」

知道自己失言,半精靈立刻把話題轉回去。

「因為妖師的先天能力帶有強烈危險性...這趟任務不只是保護褚冥漾,還附帶監測和評估他有沒有濫用能力的風險。如果我接受,就必須借用光影村的能力竊聽他的心聲,這樣的條件能同意嗎?」

「可以。漾漾是個笨蛋,我反過來得感謝你肯忍受他那些沒營養的思緒。」

冰炎閉眼考慮。
他想起了夏碎的話語。

說沒有怨恨是假的。
千冬歲甚麼錯都沒有。

眼下的黑髮少年,只是剛好,倒霉地,生有妖師的血統,繼承了凡斯的先天能力。生出來沒有能力,生出來擁有能力,或生出來背負詛咒,都不是他們能選擇的命運。褚冥漾甚麼錯都沒有。

是夏碎教他不要遷怒的。如果輸給憎恨,那不就和凡斯沒分別了。

我想,每個生命誕生在世界上,冥冥中自有意義。

也許自己的責任,不只是活下去這麼簡單。
亞那從未怨恨。精靈的責任是守護世界一切光明事物和維持力量的平衡。他既然擁有精靈的靈魂,就該繼承父親的意志,不應被仇恨蒙蔽雙眼,盡力保護同為世界守護者的妖師。

這也是必須的吧。

他嘆了口氣,再次開口。

「公會評定這是一級的特殊任務,會有專責巡司跟進,那是你吧?」

「是。」

「我會把實情告訴搭檔藥師寺夏碎,讓他在我走不開的時候,分擔保護目標的責任。不接受的話就拉倒。」

...這不合規矩。多一個人知道漾漾就多一分危險。」

褚冥玥皺眉的模樣和某位半精靈很相似。

「那拉倒,沒有信任的任務我不接。你找別的黑袍。」

冰炎冷冽地說,反正他也沒有很想接。

這次換褚冥玥沉默考慮,過了片刻,她才殺氣畢露地回答。

「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和你的搭檔就準備降級吧。還有,就算學院能復活,漾漾每死一次我都會扣你評分。」

惡魔巡司的稱號自然不是叫好玩的。這反而讓冰炎更尊敬這位紫袍,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如果身為黑袍顧到代導學弟死掉,那我也沒臉出來混了。」

於是褚冥玥很凝重地和冰炎握了手。

「對了,我弟太腦殘的話,你可以隨便巴他沒關係。頭殼和屁股手感都很好,打下去很消氣的。」

大魔女最後的交代成就了漾漾往後悲慘的人生。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魔王雀躍地答應。當中完全沒有公報私仇的成份,真的,不要懷疑偉大的黑袍殿下。




真正領教過學弟的日常思緒後,冰炎殿下在巨大的懊惱和後悔中度過了餘下的暑假。他現在十分、完全地肯定,褚冥漾和傳說中千年前的英明妖師領袖凡斯沒有半點關係。冰炎最大的懷疑反而是褚冥漾和褚冥玥到底是不是血親...同一對父母生的敢不敢差異再大點。

在暑假的最後一天,準點早上五時三十分,天還未全亮,熟睡中的冰炎被搭檔搖醒了。

「早安。」夏碎的笑容有點不對勁,但仍在半迷糊狀態的冰炎未能成功解讀。「為了慰勞辛勤的代導學長,今天有特別的床上早餐服務喔~」

然後和式的矮木几就出現在他床上。上面擺有白飯、醃菜、溫泉蛋、燒魚和熱騰騰的味噌湯,每隻小碟的裝盤都很精緻。

「啥?」

只醒了一半的冰炎不明就裡地看向夏碎。搭檔多年從沒享受過這種貼心服務──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太好的待遇讓他本能地起了戒心。

果然,笑得燦爛的搭檔周遭開始飄散漆黑的低氣壓。

「聽說代導學長在新生訓練那天睡過頭導致學弟遲到,帶人報到時沒穿正裝黑袍穿著便服,還把學弟嚇得差點退學啊。巡司一次就發了三個警告下來呢~」夏碎挨近,笑容整個放大佔據冰炎的視界。「本來別人的任務我是管不著啦,可不知道為什麼警告上面竟然也有我、的、名、字、耶?!」

殺氣把冰炎完全嚇醒了。

「所以親切的搭檔今天特地來叫你起床,讓你去準時接人喔,冰炎殿下感動嗎?」

冰炎殿下簡直快要痛哭流涕了。

「夏碎,你聽我說
...

冰炎退離搭檔遠一點。夏碎卻忽然恢復原狀,把低氣壓收斂起來,彷彿剛才的威嚇從不存在。

「好了,不玩了。」搭上冰炎的肩膀,夏碎說。「謝謝你信任我。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有暗中幫我保護千冬歲,這次換我傾盡所能幫你看好褚。」

聽見誠摯的說辭,冰炎又彆扭地冷哼。

「快吃吧?再遲到就不好了。畢竟是那位負責巡司。」

早餐應該是很不錯吃的,但冰炎今天只著重速度,根本食不知味。
梳洗更衣後,只見夏碎在餐桌上擺了個便當盒。

「這是給褚的早餐,我做得比你的還用心,希望能多少挽回些印象分。細心的男人才討人喜歡,拜託你溫柔點,不要亂踹人。連我都覺得當你代導學弟好可憐。」

「是他姐說可以隨便扁的。還有,我覺得當你弟更可憐。」

夏碎苦笑。把便當和冰炎床頭夾著書籤的讀物塞進半精靈手裡,夏碎六點零五分就把搭檔趕了出門。

「加油。」

做好自己便是解咒的開端。

 

[完]

 

 

 

 

 

 

 

 

 

 

碎碎唸

玥姐太帥請娶我!!! 可是我不要上東森!! QAQ (哭

這東西竟然爆到1.7萬字,直逼夏影流光加番外的1.8萬啊啊(抱頭
寫中篇劇情連貫,速度真的會更快...

不忍說...這篇有替身君詛咒君責任君等等沉重的話題...但我會飆那麼快,完全因為我想寫玥姐還有最後一幕的便當君啊QAQQQ
第三話庚叫冰炎去換回黑袍,不然【被......看到不太好,黑袍的規定不是都挺嚴格的?】那個【......】一定是巡司而且一定是玥姐!!!
第九話冰炎給漾漾那個便當絕對是夏碎作的啦的啦QAQ

所以嚴肅的話題在我心目中全比不上便當君那還真是抱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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