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Bring Me to Life

 

據說是海邊環境有助病患放鬆心情,可以減少袍級的逃跑率,醫療班的周圍才會弄成南方小島的模樣。但每次接觸那被椰樹突兀包圍的高塔,與周圍環境不搭的白色細沙,還有看不見海的海濤聲——冰炎感覺除了詭異果然還是詭異。加上醫療班裡掌權的都是變態,袍級會想逃跑是理所當然的。

冰炎和隆美爾一前一後走進白塔的玻璃圓弧大門。也許是之前電話打過招呼,輔長已親自在大廳等待。看見隨行的巡司,提爾露出訝異的表情,不過馬上就掩飾掉了。

「身體健康比什麼都好。」久別重逢,獅子頭笑容滿面伸手抓向冰炎胸前,當然還沒碰到就被踹飛。看著摔成一團的輔長不怕死地又爬起來糾纏,巡司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要火氣這麼大,先跟我上樓讓我檢查身體。」在冰炎能殺人的眼神下,提爾只能與半精靈保持著對方所能忍受的最短距離,但下巴的口水已將他的猥瑣表露無遺。在鳳凰族的帶領下,兩名黑袍步進塔內深處。

正要踏上充當電梯的八角形石板,提爾伸手阻止了隆美爾:「巡司先生,不好意思,因為亞殿下的狀況比較特別,檢查要在封鎖區內進行。沒有許可的話,還是請先在大廳等候吧。」說完,還趁機勾住冰炎手臂,把整個人的重量挨在美麗的半精靈身上。

冰炎全身發抖,緊握雙拳,皮笑肉不笑地對巡司點頭。

隆美爾眉頭緊鎖,似乎不願意讓冰炎離開視線範圍。但鳳凰族高層說話是很有份量的,黑袍也必須妥協。考慮片刻,巡司提出讓步:「請在一個小時內完成吧。」

「當然、當然。」提爾笑著答應,把冰炎拉上石板。石板緩緩上升,一離開巡司的視線範圍,冰炎馬上把粘在身上的八爪魚揍在地上,以靴底攻擊伺候。

「今天真是幸運日。」滿臉鞋印的輔長第二次復活。此時石板已經在分析部的樓層停好,冰炎自顧自地走出去,提爾馬上緊跟在後。

「這兩年來盡是讓人沮喪的事,醫療班死氣沉沉的。能見到你,我是打從心底高興。」

冰炎冷哼,直望前方。「別廢話,夏碎到底怎麼了?其他人呢?」

「大戰中受到攻擊的不是夏碎,而是千冬歲
……因為是致命傷,替身的咒術發動了。」由於提爾在他身後,冰炎看不見輔長的神情,他卻仍能感到每個人在談及夏碎時,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彷彿在隱瞞什麼。

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活動,提爾繼續以那種遲疑的語氣敘說:「還好趕來的雅多以水鳴的力量控制住出血,夏碎才能活著被送進醫療班。」

「然後呢?」冰炎用力眨了眨眼睛,直望前方。

「看不出來我們都有責任。夏碎表現得很冷靜,但你出事,對夏碎的打擊遠比想像中大。送來醫療班時
……夏碎只說他活夠了,不用管他。」

……」冰炎猝然停下腳步,一拳捶在牆壁上。緊跟的提爾一時煞車不及撞上了他的背。

「亞殿下
……」輔長伸手輕搭他肩膀。

冰炎搖了搖頭。「我沒事。」收回拳想繼續前進,卻被提爾拉住。

「我們到了。」頭髮蓬鬆的鳳凰族敲敲走廊邊上的玻璃門。玻璃馬上自動下降,讓出了路。「這裡是九瀾的地方,接下來看到的東西,請務必要向公會保密。」

冰炎還來不及答應,便被房內的景象深深震懾。

有籃球場大的房間氣溫很低,大約只有四、五度,踏進去後恍如置身冰箱。四面牆壁和天花板地板都畫上了封存咒文,嚴控著一切環境變化。房內排著四行,總共二十來個透明的圓柱體。圓柱的底部散發著微弱的光線,內裡注滿了淡紫色的液體。靜靜漂浮在每個柱體中的,是暈上詭異紫色的蒼白的身軀。

是屍體。房間裡保存著二十來具屍體。有的很完整,主人只像是閉眼睡著了一般。有的傷痕纍纍,但明顯被修復過。

冰炎的視線停留在右邊第二排第一個缸裡,擁有齊肩金髮的男性軀體。他身為黑館住民當然認得——誰沒被吸血鬼伯爵的萬能管家幫助過。

胃裡一陣翻騰。冰炎完全不想再深入這房間一步。

「霧金狼人可是很希罕的收藏品。」披著黑色長髮的九瀾,忽然無聲無息地從昏暗的角落滑出。他伸手拍了拍裝載尼羅的水缸。「很美麗吧。」

冰炎給了他一個看蛆蟲的眼神。

「這些都是從兩年前保存下來的。可能
……還有辦法。」提爾又是一手搭在半精靈的肩膀上。對方並沒有給他個過肩摔或是肘擊,只是默默的站立聆聽。「因為鬼族反立起了學院結界,我們在賭,靈魂還困在結界內的可能性。」

聞言,冰炎甩開提爾的手臂,轉身面向兩位鳳凰族。「所以,一定要奪回學院,是吧。」

「這是瞞著公會做的。對他們說已經毀了,或是報稱失蹤。」九瀾咧嘴笑著,挨牆抱胸。「有力量的身體應該馬上銷毀,這裡若被鬼族入侵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所以雖然要處理掉這麼棒的收藏品們很可惜,但不能就這樣永遠放著。再過個半年大概
……

「『失蹤』。公會說夏碎是『失蹤』。」冰炎瞬步上前揪起九瀾醫生袍的大領子,打斷他語氣歡愉的解說。「夏碎
……在這裡面?」幾乎是吼出來的詢問。獸王的力度不可小覷,冰炎扯得九瀾整個身體傾前,布料發出可憐的撕裂聲。

「亞殿下、亞殿下
……冰炎小朋友你冷靜點!」按在他拳上大叫了三次,提爾才成功喚到冰炎的注意,讓他鬆了手。

「夏碎不在這裡。」撫了撫被扯紅的頸項,九瀾冷冷的說。「尼羅、賽塔、戴洛、萊恩
……駐守的武軍,還有來支援的種族。沒有夏碎。」

冰炎有種想砸東西打牆壁的衝動。或者揍人。他現在很想揍人。揍鬼族更好。通通燒毀,讓它們灰飛煙滅。

「我就直說了,你別對夏碎抱有希望。我們救不了一個沾染鬼族氣息還失去生存意志的人類,拖延十八個月已是極限。」九瀾不愧爲殺手家族出身的黑袍,對冰炎散發的巨大殺氣完全不為所動,繼續自說自話。「當時扭曲快要開始,公會已下達抹殺命令,但夏碎卻從病房消失了。」

「後來我們在房間發現
……安地爾的殘留氣息。」提爾怯生生地補充。

冰炎不發一語。提爾寧願他爆發出來,總沒這沉默恐怖。

房間只剩保存裝置運作的嗡嗡聲。氣溫低得連心都能凍住。誰都沒再說話,也沒有動作。

「幫我拖住巡司。」終於開口,冰炎的聲音很低很沉,一字一句咬得清晰。

「你該先去最靠近學院的納亞鎮打聽,別一個人亂衝。」九瀾提醒。

「沒有時間了,不是嗎?就算能找回靈魂,復活咒也有時限。」冰炎冷笑,以不屑的眼神睨視兩個鳳凰族高層。「我可不想成為把學弟留在鬼族堆裡獨善其身的混蛋。若然無法挽回的已不可能挽回,那麼還能挽回的就必須要挽回。」

冰炎舉起一張淡藍色的符紙,丟在地上。

「咦!醫療班的傳送陣,你什麼時候
……

光芒亮起,冰炎的身影融入光陣中消失。為了方便救人,醫療班高層擁有許多地方的直接移動許可,這是連黑袍都無法比擬的權限。

……九瀾,你是故意讓他偷的吧。」

「哪有。我可是連衣服都被扯爛了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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