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This Hurricane

 

「暴風雨要來了。」拉席德從駕駛座上說。

我拉鬆領帶,捲起襯衫衣袖,把外套丟在旁邊的座位。黑色轎車的冷氣調到最大,檀香山的悶熱沒能傳進車廂內。地球圈財政政策峰會結束了,我們正從舉辦峰會的豪華度假勝地駛回我臨時租下的海邊平房。

在沉悶的會議期間,天空灰暗了不少。花了幾個小時坐在打了蠟的大桌前,偶爾提出有關L4殖民地群的論點,在適當的時候向在坐的男士女士們點頭──我是必須出席才來的。我覺得挺可笑──在五星級度假村裡(為舉辦峰會特意包起的度假村,保安費也極高昂),討論即將捲席地球與衛星殖民地的金融危機……這真是對正在陷入債務危機的國家和衛星的諷刺。這些場合總令我覺得不可置信。

暴風雨要來了,我望出窗外,笑著想。空氣中飄著幾乎可觸摸的濃厚氣息,在熱帶風暴中,世界先是靜止,然後猛風吹響,最後才會下雨。我希望會落雷。我希望能看見大浪滾滾。我希望坐在平房的陽台處,觀賞然後踏進地球混沌的天氣,在雨中淨化自己。

拉席德駛進了平房的車道,我沒和他分享這些想法。

「你該允許我與你同住的,卡特爾少爺。有人陪伴你,我才能安心。」

我用疲倦的微笑回應他的關心。我已和他談過這話題,我不想拉席德或其他馬格納克隊隊員留在平房裡。我想獨處,而有需要的話我也很有能力保護自己。平房亦不缺保安──物業外圍有一隊人站哨,房子有先進的警鈴系統和監控鏡頭,屋裡甚至有一間安全房。平房遠離遊客區的熱鬧,被青蔥的大樹包圍,屋前的海灘因地勢而幽靜。房子的擁有者是比我更有錢的人,保安系統有保障,我在這裡獨自過夜也不必擔心。

拉席德失望地下車,陪我走到大門,再一次表達自己的擔憂。我以前總覺得他身形巨大,現在我長得和父親一樣高了,不會比拉席德矮太多。有時我想,我是不是讓他失望了──選擇了溫拿企業和政治,在和平中安定下來;又在感情上從未安定,如旋轉門般換著性伴侶;更加是,失去了高達駕駛員的銳利。其實我從未失去銳利,我想告訴他,它們只是潛藏在深處。必要的話我仍會拔槍,必要的話我仍會保護自己──毫不猶疑地。

「卡特爾少爺。」他再次開口。我搖頭。

父親覺得我是一場失望,不知道為甚麼,我覺得拉席德也有同樣想法。雖然我不介意已死的父親對我的想法,但我還是在意拉席德如何看待我的。

「我有槍,屋裡有安全房,我沒事的。」我嘗試安撫他。

他不情願地離開。我輸入密碼,刷卡通過保安系統,進入了平房。

我邊走邊脫衣,退下襯衫,露出底下的白背心。踢走皮鞋,一邊走向滿是食材的廚房,一邊把長褲留在地上。然後我發現有人侵入了屋子──窗戶的玻璃片被取下了,靠在一旁反光。我拿起玻璃片,立刻得到結論。

對他來說,要潛入這種屋子當然是毫無難度的。他比那些武裝哨兵厲害多了,能視之如無物。依然拿著玻璃片,用手指輕敲著它,我走進平房深處,找到諾大的睡房和相連的陽台。有一刻,我懷疑他會不會運用他那無可挑剔的潛入技巧,突然撲出來,但他沒有這樣做。他只是坐在陽台上的躺椅,等我靠近──我無法像他般隱藏腳步聲。拉席德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了會比較高興嗎?大概不會,若然對方是特洛瓦‧巴頓,我想拉席德會情願我獨處。

他的目光在我走過四柱大床時轉向我,與我對視。我看得出他很疲累,亦有幾天沒刮鬍子。他穿著卡其色的軍便服,軍徽是我所不認識的,大概是民兵團。我從不過問。他臉頰上有道傷痕,使刀傷他的人手法並不專業,然後我發現他拿了櫃裡最貴的酒──蘇格蘭陳釀威士忌──並已喝了大半瓶。

「特洛瓦。」我走出陽台。天空更加灰暗了,大樹在搖擺,預示暴風雨的來臨。

他在望海。有一秒我嘗試去猜測他在想甚麼,但其實我從未真正知道他的想法。有時我慶幸現在的他和初遇時一樣封閉,那時我是如此渴望友情──在回到宇宙、在零式系統、在萬年和平號之前,在我們變成現在這樣之前。

特洛瓦向我伸手,回過神來我已放下玻璃片,坐在他大腿上。他在離開上一個地方後仍未更衣或洗澡,我能聞到他身上的火藥味、汗味、甚至一絲血腥──但我吻上他時根本不管。他的鬍渣刮擦我的皮膚。

他的嘴裡滿是酒的味道,但我不管,手指梳入他後頸的短髮,我的身體本能地向他磨去。我一身雪白──白色四角褲,白色背心──我想沾上他制服上的污泥,我想他用骯髒的手碰我。他的確這麼做了,撫摸中沒有逗弄的意味,沒有冗長的前戲。很簡單──我們想做,那就來做吧。

滾滾雷聲打斷了我們,讓我們離開彼此的嘴唇。

「暴風雨要來了。」他說,重複早前拉席德的話語。我明白這句話的預言性──他就是我的暴風雨。

「你很臭啊。」我逗他說,但其實我喜歡──原始粗曠又陽剛的特洛瓦。

他微微拉起嘴角,顯然被我逗樂了。「你想知道嗎?」

我短暫考慮──我想知道嗎?我以為我想。我以為我想知道他去了地球圈的哪個角落,我以為我想知道他做了甚麼,為了錢殺了甚麼人。他情願親手賺取這些充滿血腥味的錢,也不想收取任何我所給予的。現在我卻猶疑了。

我搖頭,「不,到床上去吧。」

他大笑。我能看出他大概不只喝了那半瓶威士忌,這意味著他做了一些,目睹了一些我無法明白的事情,而現在他只想忘記一切。酒精幫不了他,也許我能。一半的我想叫他滾開,但我從不拒絕他任何事情。另一半的我想要這樣的他,而我也從不拒絕這一半的自己。

「卡,不要床。」他說。我答應了他的要求,無視那鋪張的四柱大床和床上的毛巾雕塑──是過於熱心的清潔公司的傑作吧。

他只在這種時候才喚我作「卡」,所以我知道他的意圖。不耐煩地拉起我的背心,想讓彼此肌膚緊貼,他在這種時候非常黏人,需求肌膚接觸有如毒品。我解開他卡其色上衣的鈕扣,看見他戴在頸上的一對狗牌──新得閃亮,我不去猜度。把背心丟在陽台的木地板上,他立刻吻上來,我亦張口,我們舌頭互相交纏。這場景可能會被錄下來──監控鏡頭對準平房每一個出入口──但我不管。我不管他的鬍渣在刮擦我,也不管他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膚。

不要床。他不想在被褥裡做,於是我們跌跌撞撞倒在陽台的硬木地板,有欠舒適地脫下他身上餘下的衣物。我的白色四角褲被同樣輕易地脫掉,他毫無預兆地含住我,讓我平躺在硬地上,仰望雨雲融合成一片灰與黑。我鼓勵他。和他不一樣,我伸手進他頭髮裡,拱起腰臀,插入他口中。我允許自己在他為我口交的感官中迷失,他頸上的狗牌掠過我的大腿側。

他退開,讓我急躁地插向空氣。他忽然拿出避孕套和潤滑劑,熟練地幫我套上,並把潤滑劑交給我。

「操我,卡。」他說。我注視他的眼睛──總有一邊被頭髮遮住的眼睛。不清楚他為什麼想要這樣做,但我從不拒絕他的。

我沒有他對待我般粗暴。他跪趴在我前面,我伸手進他身體裡時會逗弄,我將自己的熱誠、決心和慾望全投放於讓他獲得快感。我知道這也需要一些痛楚,於是我邊咬在他的肩胛骨上,邊在他體內操弄著手指,旋轉擴張。雷聲響切,閃電劃過空中,快下雨了,但我們不管。

我不知道他想忘記甚麼。我嘗試不去想像。我嘗試不去想是怎麼樣的經歷才會令他這樣──不洗澡、不刮鬍、帶著新傷──出現在我面前。我滑進他體內,頭幾次的動作緩慢,對他來說也是折磨。我插得淺,讓他適應我的陰莖,才漸漸的插得更快、更深。不久後他便主動撞向我,我也抽插得用力,咬他後頸肩膀,抓緊他腰側,足以抓出血。我換了個更準確的角度,聽見他用喉嚨的低吼要求「更多」,於是我再次撞擊那一點,感覺他整個身體在跳動。我用他想要的方式操他。

 

暴雨忽然降臨,大雨一片片地灑落,打濕早就大汗淋漓的我們。冷雨打在熾熱的肉體上非常舒服,濕水的頭髮跌入我的眼睛,卻無法阻礙我的節奏。事實上我還在加速,握住他的早因雨水和預射精液而濕滑的雞巴──我的節奏終於被打斷,我的陰莖一邊鼓動著一邊釋放出來了,但高潮的快感令我更堅定要讓他一起來的決心。專心捋動,他終於噴在我的手裡和木地板上,他的身體收緊抽搐,延長了我的快感。

我舔舐咬過他的地方,雨水如小河般流過他蒼白的皮膚,在傷口處微帶粉紅色。我緩慢地放開他,雖然場地狀況惡劣,但我仍有點依依不捨。雷聲震動,我們的衣物散落在陽台各處,分叉的閃電在天空延伸。他轉頭望向我,那一刻,我覺得他比暴風雨更具野性。

全身濕透、全身裸著──如果我們是別人,大概會哈哈大笑。但我們只撿起衣服和避孕套(用過的那個就留給大自然了)和那瓶昂貴的威士忌,滴著水回到睡房。他沒說話就直接走進浴室,我則找出一件長毛絨的浴袍穿上。暴風雨變得更為猛烈,我看著黑色的天空、具威脅性的巨浪和充滿力量的閃電,雙手竟微微顫抖。對著自己的手皺眉,我拿過威士忌,直接從瓶喝。一邊吞下液態火焰,一邊穩住自己的手指。

待我喝下和他差不多的量時,他才隨我躺回床上。世界有一點模糊,我幾乎意識不到暴雨打落窗戶的聲音了,他終於靠在我旁邊,他的體溫對我來說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即使我挪入他的個人領域,他也沒有出聲反對──如果不是喝了酒,讓我思考變得遲緩的話,我會更加懷疑他之前做了甚麼不可言說的可怖東西。可當我躺在他懷裡,躺在他身上,用身體覆蓋他,頭枕在他肩上……我抓住他那些新獲得的狗牌,不禁想像它們之前是屬於誰的,以及它們的主人為甚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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