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To Live a Lie

 

我們在進入宴會現場前短暫停頓,「我幫妳。」我說,然後她笑著讓我為她別上與我領帶相親的胸花。

「謝謝你,」和我大多數姐姐一樣,她帶著母性的溫柔輕撫我臉龐,「弟弟。」

我輕輕聳開她的手並踏開,我已經二十六歲了,並不喜歡她們稱我為「弟弟。」萊拉只比我年長兩年,是其中一個我能容忍超過一小時的姐姐,也是我今晚的舞伴。她們大概又會八卦說我偏袒誰,但我懶得理。我今天攜伴只為填滿我身邊的空洞,代替那個更應該在我身邊,更應該與我一起喝香檳慶祝,一起閒談戰時舊事的人。

她優雅地摟著我手臂,我每個姐姐都受過良好的禮儀訓練──被父親送到宇宙各個角落的學校去學習成為溫拿家的驕傲。我和我大多數姐姐都關係疏遠,有些甚至沒見過面,但有些像萊拉般與我歲數相約的,在童年時倒是課餘玩伴。每逢暑假都是我珍貴的喘息空間,姐姐們會回家,讓父親的寄望不只專注在我身上。

我們進入宴會會場,有人為我們拍照。他們沒有狗仔隊般粗野,我露出應有的笑容,逼自己走完必要的儀式。

是聖誕節,而聖誕節對我來說只有一個意義。對我們五個來說都只有一個意義。這是戰爭結束紀念日,是我們親手摧毀自己的高達的日子。離開少年恐怖分子的生涯,成為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一想到這點我就想皺眉──更正,我們五個中有四個成為了奉公守法的好市民,還有一個沒有,所以不會在今天出現。

一旦意識到她能在今天的場合結識許多有潛力當未來丈夫的有勢力男士,萊拉很快就厭倦了我的陪伴。在離開我身邊前她先詢問我的同意,擔心她的「弟弟」一個人能否應付。我所有姐姐都這樣──至少說過話的都這樣──她們用擔憂的眼神看著我如父親般工作──不放假,參加每一個議會、峰會、財政會議。她們想我結婚。她們想我像L4的傳統般弄幾個試管嬰兒孩子。她們斥責我每次拍照時身邊的伴侶都不相同。但她們從不想知道我為何如此拼命工作,或為何展開一段又一段的短暫關係來麻醉自己。她們並不知道特洛瓦。

我在一群熟悉的面孔中蜿蜒走向供飲的酒吧──途中被迫和政治家、生意人和預防者成員等噓寒問暖──只想拿杯飲料都讓我如此煩躁。在我終於抵達酒吧時,有人遞了杯威士忌給我,我才發現迪歐一直在留意我。感激地嘆了口氣,我從迪歐手中接過杯子,一口乾了它。迪歐眨眨眼,用手勢又要了一杯。我並不驚訝他已和調酒師們混熟了,不只知道他們名字,還能用手勢眼色和他們溝通。迪歐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討厭這種場合。

我接過面前的新酒杯,這次慢慢啜飲。我不想喝醉,至少不是現在。我們待會一定會被迫上台,被迫說幾句感言,而我總會被推出來代表我們五個──不,我更正自己──代表我們四個發言。

「你還好嗎?」迪歐壓低聲音問。我望向他,我知道他知道我在這些與那場戰爭有關的場合都不會好。他知道我背負甚麼,知道我的悲傷。本來就是他先鼓勵我去探索我對特洛瓦的情感的。

「還好。」我回答,然後學他靠在吧檯前,「希洛呢?」

「被公主捉到了。」這就是迪歐獨自在酒吧的原因吧。

他伸手比劃,於是我看見希洛站在身穿藍色長裙的莉莉娜旁邊,還戴著與莉莉娜同色的胸花和領帶。我現在知道為什麼迪歐心情這麼糟了。

「她知道他是你的。」我安慰。

「嗯,是吧。我只希望她不要在公開場合玩這種鬼東西。」他說,然後喝光手中的酒。

我決定不姑息迪歐小家子氣的嫉妒。我知道這根本不是嫉妒,他對莉莉娜沒有偏見,只是這些場合,他不喜歡被迫穿西裝,被迫用笑臉面對他鄙視的人們,被迫一邊進行保安工作一邊看著希洛站在莉莉娜身邊。

他又要了一杯酒,我挑眉,但並沒說甚麼。如果他想喝醉,我會陪他的──等到致詞和正式環節結束之後。

「你見過他?」他問。我想酒精讓他更直接了,雖然迪歐從不迴避問題也不怕爭執。

我可以誠實地回答,自從上次在夏威夷的地球圈財政政策峰會後我便沒見過他,也超過一個月了。但我選擇移開視線,默默喝酒。

「你不能永遠保護他,你知道,總有一天事態會失控,靠,只要他供出你的甚麼……媽的,卡,你可以被入罪,窩藏恐怖分子或他認為自己是甚麼的鬼東西。」

「他不是恐怖分子。」

迪歐翻了個白眼,「你會感覺好一點嗎?如果我叫他做僱佣兵或民兵或他媽的受雇殺手?」

這些名詞並沒有讓我感覺好一點。我搖頭並徹底無視他,繼而望向身穿傳統服飾而非西裝的五飛,他正在和一個較年長的政客談話。我望了一會,轉向還站在莉莉娜身邊的希洛。我有時會想,在我們五個之中,為什麼會是特洛瓦成為逃避這一切的人。我知道迪歐花了很長時間適應平民生活──他曾因持有毒品而被逮補,並要接受強制復康治療。在一次非常暴力,並導致要用牙齒紀錄來確認死者身分的事件後,希洛接受了大量的心理諮詢,以去除以前的軍人訓練和條件反射。五飛則默默承受了自己的罪業,在獨自遊歷苦行後加入了預防者──罪惡感和悔恨驅使他去行善。我不知道,既然我們五個都經歷過充滿暴力與血腥的生活,為甚麼唯獨特洛瓦選擇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行走。

「我和飛差點便在約翰內斯堡捉到他了。」迪歐用閒談的語氣說。我不禁僵直了身體。

我去過約翰內斯堡。在那綠色牆壁,油漆剝落的單間和特洛瓦胡搞了幾天──讓我暫離公事與文明的假期。天氣很熱,我們拿冰塊塗在對方身上,然後舔掉融化的冰水。我記得當時的特洛瓦──窗戶的鐵支讓他看起來像隻籠裡的動物──我還記得櫥櫃上的半自動機關槍和桌面上的刀。

「我們靠近時他便跑了,你知道,那狡猾的混蛋。但我們差點便逮到他了。」

「你為甚麼要告訴我?」我問,深知他不該跟我說──這畢竟是預防者的工作機密。

「因為你得叫他小心點,如果他不想在哪個他媽的小行星監獄裡度過下半輩子的話。」

說完,迪歐就把自己推離酒吧檯,將酒乾了把杯子放回檯面,然後走去把希洛從莉莉娜身旁撬開。我看著他們的互動,低調但自然的(他們不會在這種場合太明顯),與對方配合著。互相牽引。或許他們之間就像我和特洛瓦般有股不可抗力。或許他們關上房門後是同樣黑暗。或許他們也會在對方身上留下傷疤,只不過掩藏在西裝下,所以我不知道。

我忽然無法忍受這棟大樓,我不能在這奢華的舞廳中多留一刻──他不在這裡。於是我從大門離開,走出這改裝過的匹斯克拉福特大宅,並繼續向前。我不去想萊拉──她沒問題的,頂著溫拿的姓氏,那些男人會專心一致地聽她說話。我也不去想我的三個戰友──他們預期我會代表他們說說戰時舊事,戰爭對將來的影響,並肯定那場戰爭的意義。我把這些全留給那兩個如非必要不會說話的男人,以及一個喝醉酒的迪歐。我想,這樣發言才會更有趣吧。

我一直走,沿著車道,走過一排一排的豪華轎車。我越走越快,先是慢跑,後來用力狂奔,直到離開匹斯克拉福特的物業範圍才停下,一邊深呼吸一邊想自己到底在幹甚麼。環繞物業的森林給予我一個隱蔽空間,讓我恢復冷靜,於是我稍微步入森林,找到一棵大樹靠著,然後沿著樹幹滑落,直至我坐在樹底。我這才發現這是桑克王國的十二月的夜深,溫度很低。關於我對氣溫的敏感,我歸咎於我的成長背景──在L4殖民衛星長大,後又在沙漠待了一段時間。北歐的氣候並不適合我。

這時我發現自己被跟蹤了。更準確的說是被狩獵了。附近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我以為是迪歐──見鬼的,我沒想過會是他。

他穿著西裝,讓我懷疑他以工作人員的身分潛入了聖誕派對。一想到他能如此明目張膽我就想笑。把自己變得毫不起眼。無名。混入在匹斯克拉福特大宅舉行的絢爛派對,而參加的賓客認得他的容貌。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個通緝犯。

「你很冷。」他蹲下對我說,在樹冠的陰影下我幾乎看不見他眼睛。微光從晴冬的天空灑落,至少沒有下雪。「你總是覺得冷。」

我抬頭,表情嚴肅地看著他。「他們在約翰內斯堡差點捉到你了。」

他笑,伸手撫摸我的臉。我猛地一縮──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其他原因。「迪歐說的?」

「是啊。」

「別擔心,沒他們說的那麼近。」

至少他看起來沒上次那麼疲累──鬍子刮乾淨了,臉上的傷疤也好了。他跪下來跨騎我時,身上沒有火藥味也沒有血腥味。

「你不該來的。」

他哼聲。「我也在場,」他語氣平淡的說,「我也有參與那場戰爭。」

「他們會拘捕你的。」

「他們可以試試。」

我想告訴他他的行為有多愚蠢,雖然他自信滿滿,但也許預防者所掌握資訊的比他所知道的更多。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傾身向前,將我的唇貼上他的唇。我已厭倦活在謊言裡──我的文明生活,這些派對,告訴自己我不需要他。我在生命最基本的層面上需要他。雖然我冷,但我知道他的熱力能溫暖我。

他帶著薄荷味,我帶著酒氣──在我吻他時,兩種味道在我們的嘴裡混合成奇怪的味道。我的手隔著西裝外套和襯衫嵌入他的背。對場地和天氣有所顧慮,我們沒有去脫彼此的衣服。取而代之,我們急迫地解開皮帶,他觸碰我時我已經硬了,他對此總是很滿意。我想他喜歡知道他有控制我的能力──雖然我們不常見面,但在我的名牌西裝下,在卡特爾‧拉巴伯‧溫拿的面具下,在政治家、生意人、慈善家的身分下,我是屬於他的。

他含住我時我不禁瞇起眼。他粗糙的手用力掃過我無遮蔽的大腿,一邊觸碰我敏感的皮膚,一邊用舌頭服務我的陰莖。他先舔了舔前端,然後將我深深含住,手指卻深嵌我的大腿,讓我體驗一體兩面的疼痛與快樂。

「特洛、瓦。」我呼喚他的名字,卻不知道我為甚麼要這樣做。也許我想確認是「他」在對我做這件事,畢竟這是我們的戰爭紀念日,而我們的行為與十六歲時無異。

我聽見樹葉婆娑的聲音,但我們身處僻靜的地方,我們與世隔絕。這一刻,我忘記他所犯下的罪行和他的選擇。取而代之,我想像自己是天真的十六歲,希望他能待在我身邊,想著我愛他。

他的長劉海掃過我的腹股溝,他的狗牌垂落,在他深喉我時撞擊我的皮膚。他的手指在我身上留下痕跡,即使他嵌出了血,我仍在快感的侵襲下顯得徬徨無助。他帶著更大的堅決吞吐著我,讓我徹底地、完全地投降。他允許我插進他嘴裡,讓我操他的嘴,雖然我不肯承認我想這樣對待他。

高潮的感覺恍如一道電流從我的陰莖直射上我的脊椎。他全數吞下,放開我,然後冷淡地看向他褲頭裡的隆起。對著我,特洛瓦不需要用言詞表達自己。我非常樂意禮尚往來,尤其在酒精的迷濛和剛高潮的快感下。

他很快就來了。我想,會不會是我的高潮已讓他興奮難耐,讓他急於釋放?我使出渾身解數,吞吐他時輕輕用點牙齒,將我的所有專注在他身上──他在我嘴裡的大小,他在我舌上的味道。我粗魯地撫弄他的睪丸,伸入他半退的四角褲內,探索他的入口,將我的拇指推入他乾澀不順的通道,深知這點疼痛會讓他達到臨界點。他的精液噴在我舌頭上。

交合的火焰熄滅,當我們不再互相觸碰時,感覺更冷了。我們在黑暗中對視,他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然後向我伸手。我借力拉起自己,同樣整理了衣物。現在的我又是個衣冠楚楚的人了。我該回去,看看是否還需要我致詞;會合萊拉,問問她有否找到合適的追求者。

他再次撫摸我的臉,而我也第二次畏縮。特洛瓦不做這種事情的。這動作帶著浪漫的意味,暗示著我們所沒有的東西。

「替我祝迪歐和五飛好運。」他傾身吻我最後一下,然後徒步離開,留下目送他背影的我。

我想問為什麼──我想知道將會發生甚麼事,他要去做甚麼──但我只是目送他,然後把外套捲緊自己。待了一會,我才收拾好心情,可以回到那虛偽的派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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